麦田贼手4-4

不过,即使以合法的形式被这个房间的住客迎进来,我也会惊喜交加。和所有满怀心事的美国半文盲青少年一样,我也曾沉迷于《无名之子》中,被这本书彻底洗礼,满心肯定书中饱受折磨的主角阿切尔·曼纳林是我无法见面的终生挚友,满心相信那个冗长的故事是他只讲给我一个人听的。

就在这儿,在这个房间里,那时还很年轻的安西亚·朗道念了《无名之子》的开头几页,马上发现这是美国小说再次崛起的重要声音。她一口气看完此书,中途给某个出版商打了一通电话,表示她手上有本书,他一定要读一下。

剩下的就是出版界的历史了,一切都是从这儿开始的,就在这个房间里。

这是一个烟雾弥漫的房间。许多人都戒了烟,而且,这种嗜好在许多公共及私人场所都遭到禁止,所以我还真不习惯闻到烟味。嗯,在路上是偶尔会闻到飘来的烟味,饶舌酒鬼里也总有几个人吞云吐雾,不过这里可不一样。安西亚·朗道自从住进来的那一天就开始吸烟,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何况,她可从没躲到楼梯间里,她就待在家里像只烟囱一样猛抽。

如果我再碰到艾西斯·高缇耶——上帝保佑还是免了吧——她可不能张着鼻孔指认我不抽烟了。很难说我的衣服到底吸附了多少臭味——因为现在我就站在烟雾之中——不过看来是不可能不沾烟味就逃出去了。

搅在烟味里的还有另一个味道。两种味道完全不同,却似乎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我虽然觉得另一种味道非常熟悉,却又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

不过我为什么站在这里拼命嗅着臭味,活像一只把头伸出汽车窗外的狗呢?行窃固然刺激,不过如果被当场逮到的话,满足感可是会大打折扣。

我直接走向第二个档案柜,标出F—G的顶层抽屉没上锁。我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迅速翻过档案夹。有两份装满资料的E档案——佛斯特·伊文以及奥利佛·伊斯力,接着是F开头的高登·费迪曼,以及朱利安·法夫纳。如果这些人是作家的话,我想道,他们可没有出名的成功作品,因为我一个都没听说过。然后便是罗伯特·克兰·法梅尔,这个人我知道,还在我的折扣桌上摆了他的一本书。除非有人把那本书买下来或者偷走了,不然它应该还在那里。

我继续搜索,因为搞不好格列佛·菲尔伯恩的档案就在里面,只是放错了位置,不过没找到,而且我也不太惊讶。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对吧?

想翻出菲尔伯恩的档案得多费些神查找才行,我便做了或许一进来就应该做的事。我摸到了卧室,确定这间套房里除了我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卧室门开了一条几英寸的缝。我缓缓推开门,走进去。这里的窗帘也拉上了,我的手电筒已经关上,所以房间里就像母牛的肚子里一样漆黑一片。和套房的其他地方一样,这一间也弥漫着刺鼻的烟味。

烟味遮住了其他味道——晚霜,扑面粉和古龙水组成的味道。而另外那股异味在此处越发明显。我皱起了鼻子,仍然无法断定那是什么气味。

也许菲尔伯恩的档案就在床头柜上。我希望这个念头是真的,当然——我想一把抓起档案尽早走人——不过这个愿望也并非遥不可及。朗道很可能坐在床上,一边啜饮热巧克力,一边凝神细看她最知名的客户寄来的信。她有可能用记忆取暖——不然就是用想起那些信札即将带来的钱来取暖。

我很肯定此处空无一人——我没听到呼吸声,没发觉有人——尽管如此,我在打亮手电筒前还是用另一只手遮住光源。

然后急忙关上了,我在枕头上看到一颗长着白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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