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按你说的办,妈。”爸爸英雄气短,匆匆收场。
于是事情就是这么办了,和他最开始计划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大方向都一样:八十大寿是必须搞的,大伯肯定是要叫回来的,姑姑家里一家子人齐崭崭是不能少的。“兴兴呢?”爸爸麻着胆子抖出来问了一声。奶奶就黑了脸:“等她医好疯病再说!”——家里的事,妈妈既然不计较,就凑合凑合继续过下去了,但有些小事则不得不变改一下。钟馨郁肯定是留不得了,楼上的房子,租的还是买的?租的,那退了去。少喝酒,少抽烟,注意身体。“还有啊,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奶奶轻言细语的,取了老花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奶奶的话说得爸爸烟瘾上冲,几乎要气急攻心。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说:“妈,那我先回去了。陈安琴知道我今天出院,说她早点下班在家头煮饭。”
“嗯。”奶奶点点头,“你有时候还是帮到陈安琴做点家务,跟个死人一样坐到等吃,她也不容易。”
“好。”爸爸规规矩矩地答应,开了门,就要回家。
“还有啊,”奶奶在他身后说,“胜强啊,你那么大一个人了,有些事自己该知道怎么处理了,响鼓不用重槌啊。”
这样可好,爸爸蔫皮搭耳地去了奶奶家,又灰头土脸地出来了。他站在楼下面,眼皮也不敢往五楼上抬,一路奔到门口的小卖部买烟了。一包软中在手,爸爸才总算踏实了,吸氧一般抽着烟,一口接一口地往家里走。他还是不知道奶奶到底对妈妈下了什么药,让妈妈既往不咎,居然一副要跟钟馨郁和平共处的样子,但日子还是不能这么过下去。“算了,”爸爸想着,“不过就是个婆娘嘛。”
等到爸爸终于回了家,妈妈早整治好了一桌子菜,她听见门响了,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胜强,你回来得正好,马上吃饭了。”
“吃什么啊?”爸爸把从医院里拿回来的那包救命仙丹往鞋柜边上一甩,换了拖鞋,饶有兴致地走到厨房里问妈妈。
“今天终于饿了啊?”妈妈笑眯眯地说,她扯着一个塑料袋在往盘子里倒,爸爸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西门城门口的邱鸭子。
“中午专门去给你买了邱鸭子,你知道他那生意好,十二点过就关了。”妈妈伸手在盘子里挑出了鸭屁股,转头来递到了爸爸嘴里。
鸭屁股结结实实地在爸爸嘴里炸开了,就像二十个钟馨郁在亲他的嘴。
“说起你也怪,”妈妈端着盘子往饭厅走去,爸爸拿着两碗白米饭和筷子跟着她往外走,“人家都不要的东西了,偏偏你喜欢吃。”
他们坐下来,妈妈第一筷子夹了一块肥大的鸭腿,顺手扔到爸爸碗里,满满地堆出来了。
“吃腿腿嘛,比那个什么屁股好吃。”妈妈说。
爸爸看着那块油腻腻的鸭腿横陈在雪白的米饭上,把心一横,对妈妈说:“今天晚上,不要看电视剧了,早点睡嘛。”
出院以后到底要先和哪个婆娘睡的问题,就这样被爸爸解决了。
爸爸自然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先跟妈妈睡了,一时也就不好意思跟钟馨郁睡,见了她,也只能两个人坐在两张沙发上,客客气气的,先说了两句家常话。
“这几天好些了嘛?你要记到吃药啊。”钟馨郁问爸爸,她把水果盘子放在膝盖上,切着一个梨。这回她没有像切苹果那样从中劈成几块,而是削了梨皮,把梨握在手里,一块块把梨肉切到盘子里去。当然的,这样一来难免有些参差不齐,好在爸爸也不在乎这个,钟馨郁把盘子往桌子上放好了,他就拿着牙签插起一块往嘴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