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 第一章(5)

棍子一搅,满缸的辣椒油就翻上来,混着水汽往爸爸脸上扑,呛得他连肠胃都红彤彤的,爸爸终于毛了,把棍子往缸子里一掼,对陈修良说:“到底是要快还是要慢!你逗老子啊!”

妈妈说:“你爸还以为陈修良要给他打上身了!”

但是没有,陈修良若有所思地吃完了烟,把烟头在地上按灭了,居然笑眯眯地走到豆瓣缸边上去,捡起棍子来给爸爸作示范。

“薛胜强,你看好:手要紧,腕要松,倒拐子要左右动。还有你要记好了,我只跟你说一次——你怎么干婆娘就要怎么搅豆瓣,懂不懂?这缸子豆瓣就是婆娘的屄,只要把婆娘干高兴了,这个豆瓣就搅对了。”那一年爸爸还没有干过婆娘,他连光屁股婆娘长什么样都还整不实在,陈修良的话让爸爸把目光死死锁在了他身上。

他看着陈修良在太阳坝下搅起豆瓣来了,用一种巫术般的节奏,慢,慢,快了,甩两腕子,又慢了,搅棍捣在豆瓣里,豆瓣发出水汩汩的呻吟,浸出红灿灿的辣椒油,冒着销魂的香气,爸爸就这样眯着眼睛在晒坝上硬了。

不用说,爸爸终于成了搅豆瓣的一把好手。他自认为在干婆娘这件事上也是的。

哦还没说到爸爸怎么是一个好人的,但这件事可不像爸爸学会了搅豆瓣那么光彩。这也不是妈妈说的,但平乐镇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爸爸从来没有提过,甚至没有想过,但他肯定清楚地记得,那个夏天,自己想婆娘想得是发了愁地发了疯。

这都怪那个狗日的陈修良——爸爸汗涔涔地躺在凉席上,一边手淫一边在心里骂他,同时抽空想着镇上几个他觉得还漂亮的婆娘,想着她们光屁股的样子,等等等等。

但是爸爸还没失去理智,他从实际出发,抽丝剥茧地分析了眼下的情况,认为自己很难勾搭上一个婆娘,或者说,勾搭上一个婆娘又不被镇上的其他人或者奶奶发现——连续手淫了一个星期以后,爸爸决定到幺五一条街去找那个货真价实的光屁股婆娘。

幺五一条街现在没有了,或者说它看起来消失了,只有知道暗号的人才能找到它的入口。总体来说,我们镇上所有的散眼子和二流子都熟悉它的位置,或者说只是全镇的人都做出了假装不知道的模样——实际上,出了南街往城外,接近三七二厂的方向,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街,街上稀稀拉拉长着几棵桂花树,树上拉着绳子,时不时挂着几张毛巾和几件洗了的衣服,这就是著名的幺五一条街。当然了,爸爸还小的时候,这条街并不叫作幺五一条街,它甚至完全不是一条街,街上只有一个叫作红幺妹的婆娘,关门闭户地做些生意,爸爸听说她的行情是五块钱——运气好的时候四块五。过了差不多十年,这里成了著名的幺五一条街,红幺妹的隔壁住进了各种各样的婆娘,通价十五元,那时候这条街很是红火了一阵,甚至从永安市里都有些砍脑壳的赶着一块五的中巴车来找婆娘。二〇〇〇年之后,也可能是〇二年以后,爸爸又去了一次,那婆娘伸手就问他要一百五,爸爸这才感到好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〇〇年,或者是〇二年,就算是摸出一百五十块吧,爸爸连屁都不会打一个。但是回到将近二十年前就不一样了,为了攒那五块钱,他真是绞尽脑汁,算尽了卿卿性命。

每天爸爸在家头吃早饭,然后去豆瓣厂上班,中午饭和晚饭都在厂里的食堂吃,除了给陈修良买烟的钱,还真拿不到别的零用钱了。不得已,爸爸只有在陈修良的烟钱上打主意:一包牡丹五角三,一包甲秀二角四,这样一天省下二角九,过十八天就可以去找红幺妹。或者,有一个更大胆的计划:一包牡丹五角三,一包银杉是一角三,一天省下四角,过十三天就可以去找红幺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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