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

柏老爷无奈,为了能拴住他,经媒人介绍,帮他娶了本街“王源顺”丝绸店老板王良惠的长女王光敏为妻。而性格倔犟的柏辉章既有了从军的大志,自然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完全明白父亲的心思,知道再多的商量也是无益,唯有韬光养晦,表面顺从,从长计议。随后他从家里偷偷地“拿”了些钱,等到积攒够了三吊铜钱,便告别新婚妻子,只身跑到了贵阳,经过努力柏辉章终于考上了军校。

柏辉章在黔系军队里连年征战,靠个人实力在桐梓系一统大局的背景下又屡屡升迁,二十六岁就任贵州西部剿匪少将司令(团级),二十七岁外派务川任县长。柏辉章为人正直清高,所以他的部队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在务川县长任上,他兴利除弊,离任时当地百姓沿街遍摆水碗夹道相送,以示对他清正廉洁的肯定。

在民国初期的军队里,由于没有什么现代国家理念和政治信仰的现代观念,军队多赖人脉、亲属和乡情而维系,所以柏辉章为了下属也常常敢于据理抗上,因而深得其下属拥戴;因为军队需靠战力说话,上峰自然也会不时迁就变通。因柏辉章对下属颇多关照,官兵之情非常融洽,下属官佐私下都不尊呼师长而称其为二爷或柏二哥。在私下场合柏二哥也全无长官架势,他虽不善饮酒,但也会经常捧出好酒与众下属同乐。

有个晚上巡营,见几个军官正在喝酒摆龙门阵,说出的话题多与抗战有关。平素一贯快人快语的钟立纲仗着酒劲首先开口:

“我说二爷啊,这小日本都打进门了,我们身为军人忍气吞声窝在这地方打内战,还对得起军人的荣誉吗?”

拿起武器与日军血战沙场,本是柏辉章当初从军的题中之意,此时面对下属激奋的质疑,他怎会放弃这难得的交流机会。柏辉章侃侃而言道:

卫国御辱乃军人职分,但自清廷衰微,列强环伺,中国每况愈下,以至积贫积弱。迨自民国肇造,始建共和,不想却国运多舛,袁氏图谋称帝,致天下谤声一片,更引群雄四起,同室操戈;日俄白红帝国趁隙讹诈,致使国家多难,我政府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原本北伐功成,消灭北洋,以为从此可以富国强兵,不想国家却依然多难,几近四分五裂,此时两国开战实乃凶多吉少。虽然不少人都打着抗日旗帜,但其实各怀异志,心口不一,如此下去势必更陷军事无强势和外交无优势之窘。不战而降必丧民心士气;若草草开战又难胜无疑。因此,唯有忍辱负重,重聚力量,方可争取时间大败强寇,以宏复兴大业。一时激情宣战无非玉石俱焚,而抗战终乃必然之趋,十年之内两国必有恶战,国不统一,何以保家!

柏辉章的忧虑当然不无道理,淞沪抗战刚结束,十九路军马上在福建举取独立大旗。国民政府刚平息“闽变”,两广掀起反蒋风潮,贵州内部也因争权而再起兵戈。面对国内纷繁的乱象,国民政府虽然在骂声中采取“停战、妥协、退让、交涉”的外交政策,继续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基本国策,但也并未停止对抗战的各项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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