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没有这样的反犹主义,战前的英国对厄尼斯特来说也是很艰难的。他在一九三五年时将全家搬进了坐落在伦敦西北部圣约翰伍德(St John\'s Wood)的一栋非常狭窄(十五英尺九英寸宽)的维多利亚时期的房子。厄尼斯特运用自己的建筑设计技巧尽力把房子装饰得更宽敞一些。他是一名现代主义者,特别强调自己摒弃了当时“房子的设计要以壁炉为中心的概念”。他要打破房子与室外的间隔。卢西安对这种新兴的日耳曼式简约风格和设计领域里的发展现状感到厌恶。这进一步成为他与父亲不亲近的理由。“厄尼斯特对卢西安基本上放手不管,对斯蒂芬却有更多关照。”安说道。他称斯蒂芬为加布(Gab),取用他的中间名。厄尼斯特和卢西安都对传统有抵触情绪,他们自己却从来没有认识到这个共同点。而且两个人对彼此相反的看法与品味都坚定不移。他们之间的隔阂非常明显,以致卢西安自小就没有一个可视为榜样又对自己亲近且给予支持的父亲。
大约在一九四八年,全家搬到了西伦敦梅达威尔(Maida Vale)的克利夫顿山(Clifton Hill)二十八号。卢西安倒是积极参与了这次装修,他制作的一条鱼形标本显现出一丝艺术品质。卢齐写到卢西安对这次装修的热情如何给他的父亲留下了鲜有的好印象。太少见了,她在日记里写道:
卢克斯自己和他的那几个朋友把整个房子都刷了漆。我从来没见过厄尼斯特对任何人的工作付出这么大的热情,他脑子里装的全是卢克斯刷的颜色,还有他的和其他人的各种主意。比如卧室被漆成了一种奇特的亚光绿(卢克斯用这个颜色涂了石板),厄尼斯特说这个颜色会有让人一进卧室就想合上眼睛的效果。在另一个房间,家里的暖房,放置着卢克斯的画桌,除此之外就只有植物和禽鸟。
卢西安喜欢讨论自己的一些早期作品,称它们为“视觉上的侵略”。他基于用长期而强烈的观察技巧创造出模特的核心感觉。“我会坐得非常近,然后凝视。这会让我们双方(指画家和模特)都不舒服。我害怕如果我没有严格集中注意力,我会漏掉那些引起我眼睛注意的东西,然后整个画的感觉就散了。我一直在学如何观察,我不能在这个上面偷懒。有时我对一个模特看得过于努力,他们的点点滴滴会被不自觉地放大。”在另一个场合,他说起自己如何希望能强烈地集中精神,以致这种强烈探究的本身便可使画作栩栩如生。
这些早期作品精雕细琢、本本分分。有时这些画作似乎更能表现死亡里没有生机的感觉,譬如死去的鸡、猴子的尸体(从一位按尺来卖死蛇的兽医那里买来)。卢西安喜欢引用T. S. 艾略特【注释】(T.S. Eliot)的话剧《合家团圆》来证明自己想要创造紧张关系和意外事件的渴望。艾略特的话剧中的一个人物提到剧中伯灵顿商业甬道里一只牛头犬的标本格外引来购物人群的注意。卢西安喜欢想象,那是因为牛头犬乍一看让人觉得害怕,然后才发觉原来不是一条真狗。这创造了一种对预料之内的事物的抵抗或矛盾。那被惊到的一刹那,那种观看者在因没有明白来龙去脉从而无法做出合理推断解释且惊诧的瞬间吸引着他。他喜好碰触别人的神经,清除自满情绪,并混淆所有千篇一律的东西。“我不喜欢重复我觉得自己已经明白的地方,我更愿意去看出点儿新的东西。”他说。
【注释】T. S. 艾略特,美国文学家、评论家,后移居英国,著名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