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再也没有原谅过克莱门特,对他的恶意一直保留了下来。他在几个场合都曾指责他在赌马时作弊,后来又欠钱不还。他们对彼此的信任与友谊再也没有恢复。事实上,四十年来他们再也没有给过对方只言片语。
卢西安喜欢与人结仇,他与弗朗西斯·培根、斯蒂芬·斯彭德、格雷厄姆·萨瑟兰(Graham Sutherland)等人都有过节。有一次,我把画家约翰·克拉克斯顿(John Craxton)的传记拿到早餐桌上。克拉克斯顿曾与卢西安一起去希腊,并住在婆罗斯(Poros)。克拉克斯顿寄给他长篇幅的经过精心修饰的亲密信件,上面有绘画,也有涂鸦,并用了家里人对他的昵称“卢克斯”。卢西安过后声称,他偷走自己的创意,还抄袭自己的画。他看到我手上的书时便一下子爆发出来:“他还活着?他这二十年都干什么了?他还画?他是个骗子、小偷,绝对的下流。”这也正是他的朋友弗朗西斯·温德姆所称的他“口若悬河的责难”才能。虽然有时会让温德姆感到不安,但这也正是卢西安让他着迷的地方。因为他常会开始天马行空地指责对方,内容也许武断,甚至不公,但是他往往以极端讲究的方式来加以指责,恶毒地表达出来,这常常在那瞬间让人感到一种近似诗意的真实。带着一种狂妄的热情,他向我开诚布公地解释了自己与兄弟们之间的仇视:
卢西安:“我从未与我的兄弟友好过。我对斯蒂芬还有些幻想。我觉得他难以置信得沉闷、自负又胆小,但是最起码我觉得他还算诚实,后来我不得不放弃这个幻想。克莱门特,我从来都看不起他。”
作者:“为什么呢?”
卢西安:“这个嘛,听上去也许很假,但是他是骗子,而我对此很在意。如果你喜欢某人,你不会介意他到底是不是会骗人。他现在也死了。其实,在我心里早就死了。’
作者:“在他葬礼的那天早上,我在早餐时拿给你看载有克莱门特消息的报纸,然后问你在想什么。你说,这在提醒你,他是多下流的小人。”
卢西安:“这个嘛,他就是。”
作者:“难道你从未与两兄弟亲近过吗?”
卢西安:“没有,我们的中间名是三大天使。[斯蒂芬的是加百利(Gabriel),卢西安的是米夏埃尔(Michael),而克莱门特的是拉斐尔(Raphael)]但是我们从不亲近。我与两个兄弟不同,就是因为我去了布莱斯顿(Bryanston)上学,而他们去了圣保罗。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喜欢乡下。”
作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卢西安:“从学业上来讲,那其实不是一个很好的过程。我从没正式学说英语,所以其他孩子开始和我说话时我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我就开始打架。我知道,如果我打人就不太可能交到朋友了。”
作者:“那你都打谁了?”
卢西安:“这难说,不过就是那些‘势利眼’。我对自己是犹太人不是很有感触,但是我对反犹主义很明白。在帕丁顿,我后来住的地方,他们会说‘操他妈的犹太人,一堆煮锅盖[伦敦腔里煮锅盖(saucepan lid)的发音与犹太人的俗称(Yid)相近]。’我会说:‘得,甭说了,我就是煮锅盖了。’然后他们会说:‘不,你是一位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