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西方出版商、媒体甚至学者,对中国当代文学的印象还停滞于封闭乡村、政治迫害或扭曲的性爱等偏狭之隅,这显然是对中国文学尤其是当代文学的误读。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不乏我们自身的原因,在推介作品时过分迎合西方读者早年形成的某些“偏狭趣味”,而忽略了对文学本身欣赏的需求。
我在中国文学界一直是个“毁誉参半”的作家,我的《暗算》得茅盾文学奖后被不少人诟病,他们认为我只会讲故事,离文学还远着呢。我是什么其实无关紧要,但什么是文学确实值得探讨。坦率地说,我在写《解密》和《暗算》前,写过大量被人认为是文学的作品,农村、土地,鸡鸣、狗盗,华丽的辞藻,沉重的主题,学者的反思等等,写了七八年,越写越觉得没劲,因为没有读者。1991年,我开始写《解密》,讲一个破译家的故事,题材、写法都是新的。我想告别自己,也想告别固化的文学模式。也许我过于自负了,但我觉得这次西方媒体之所以这么关注这本书,就因为书本身,他们接受了我对小说的探索和付出。
其实《解密》在中国出版已经十多年,为什么今天才“走出去”?既然你那么喜欢,按说早可以拿去出版嘛。可是他们不了解,不知道,我们只能靠一些偶然的因素被他们关注。现在他们关注到我了,算是我的幸运;由于我跟他们以前关注的作家不一样,我的幸运又被放大了。
这里有几个事实可以充分说明他们对我们的不了解,比如美国的FSG出版集团,这是一家非常有名的出版公司,旗下有二十二位诺奖得主,有“诺奖御用出版社”之美誉,至今居然还没出版过中国作家的书,我是第一个;再比如英国企鹅出版社,《解密》这次被收进“企鹅经典”文库,这也是中国当代作家第一次;更夸张的是《经济学人》周刊,这是和美国《时代》周刊齐名的一家刊物,在欧美影响超大,很少发书评,但这次对《解密》做了一篇很夸张的文章,标题叫《一部每个人都该读的中文小说》,全文第一句话说:终于,出现了一部伟大的中文小说!在封面上就这么说。这是为什么?就是不了解。我不是谦虚,《解密》是一部个性鲜明的小说,但无论如何配不上这些殊荣,是他们的局限和无知放大了我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