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西方的无知放大了我的价值(3)

写作是为了寻求上帝的表扬

我一直觉得写作是个人内心的事,只有写自己喜欢又熟悉的生活,才有可能创造自身价值。替人说话,为市场喝彩,这都是聪明人干的事,但也不免聪明反被聪明误。作家也许还是笨一点好,聪明的价值经常是负的。

文学无疑应该关注现实,但也不是说只有写现实的作品才有现实意义。我们看《红楼梦》和《百年孤独》照样有现实意义,会被感动和滋润。因为文学说到底是关乎人的心灵世界的,就心灵深处来说,今天的我们和古人或者非洲人并没有太大差异。

我写作是从写日记开始的。小时候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同学歧视,交不到朋友,我很孤独,写日记是我唯一的交流通道,日记本是我仅有的朋友。

写了十几年日记后,看到有些小说很像我的日记,我就开始写小说了。开初的写作是没有目的的,不过是多年写日记习惯的一种变异和延续,是为了整理情绪,打发时间。现在我很明白,我写作是因为想揭示某些真相。我曾经在军方的一个秘密部门待过,那段经历告诉我,这个世界被我们人为埋藏的真相远比我们发现的多。我们以为无所不知,其实知之甚少,知道的也可能是假象。这个认知让我感到恐惧,也让我找到了写作方向。

我想,如果我的写作能够让人们多一点真知、少一点无知,上帝也许会表扬我的。换句话说,我写作,是为了寻求这份表扬。

文学和电影是亲人关系

文学和影视作品各有各的受众,也各有各的创作纪律,但不管怎么变,万变不离其宗的是:讲好故事,塑造好人物。

文学和电影是亲人关系,很多好的电影都是根据文学作品改编的,不少文学作品也通过影视改编让更多人关注。但现在这对亲人关系不和,经常在打架,有的甚至成了冤家。中国导演在作家面前是有点高高在上的,这可能是导致矛盾的原因。我个人觉得犯不着,别人改编我的作品,改编好了我视它为意外之喜,改编不好我也不生气。毕竟他们不是为我拍电影,而是为老板,为自己。

我近两年写得特别多,写作是需要灵感的,写了这么多年以后有点被掏空的感觉,需要一个重新积累的过程。在这期间我就想找点事做做,挖掘自己的潜能。现在主要的工作是对前期的剧本把关,对后期剪辑监督一下。

相比小说,影视尤其是电视剧,主要作用不是审美,它对戏剧冲突的要求就很高,说得不好听,一定要有爱情戏,一男一女出现了,即使没有爱情戏,观众也会产生一些预期。

像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改编自金庸的小说,但是跟原著有天壤之别,这仍然是一部好电影。我的小说改编为影视作品,我不介意人物关系,甚至性别改了,只要是为电影的美而改。

作家转战影视圈,优势肯定是在剧本方面,中国影视发展的目前症结还是缺乏好的原创剧本,作家对剧本的审美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弱势在于作家是关在自己家里创作,而影视需要团队协作。我相信这也是大部分作家的弱项。做导演就像骑自行车一样,车没到你手上,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学会。看书、跟别的导演聊天没用,必须去现场,去到那个环境中试一试,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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