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林则徐奉命前赴南疆履勘垦地,“锋车遍八城”,其勘田60余万亩,基本上分给了维吾尔族农民耕种。他还转赴吐鲁番、哈密勘垦。
1845年12月,林则徐在哈密接旨获释,在新疆共生活了三年多。林则徐离开哈密时深情地吟咏道:“格登山色伊江水,回首依依勒马看。”虽然他来得并非情愿,但走时却对伊犁的山山水水和各族人民充满留恋。
林则徐在伊犁的惠远城居住两年多,写了大量日记、书信、诗词。其中,他由西安到伊犁的日记已整理成书,题名《 荷戈纪程 》。林则徐在伊犁的日记保存了大量资料,历来为史家所重视。
林则徐还与流放在一起的邓廷桢有唱和诗多首,集成《 邓林唱和集 》。林则徐作有《 回疆竹枝词 》24首,是其诗作名篇,反映了维吾尔族人民的历法宗教、农作节气、文化艺术等。
流放伊犁,不仅未使林则徐倒下,反而给了他演绎人生精彩的舞台,给了他彰显英雄本色的机会,使他灵魂中最深刻、最本质、最精彩的内涵得以显现。
从高官到流放,从英雄到“罪臣”,面对人生的大起大落,林则徐的心灵是如何承受的?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一曾被温家宝多次引用的诗句,似乎是最好的诠释。
要知道,面对厄运,面对人生的巨大落差,林则徐没有惊慌,没有绝望。相反,他镇静坦然,慷慨悲歌。
林则徐人生的精彩之处,不仅在国难当头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不仅在仕途通达、身居高位时,倾心尽力地为国效力;也不仅在于他虎门销烟、广东禁烟等的惊世之举;更在于,即便在被革职流放的极端逆境中,即便在个人命运遭遇空前苦难和厄运时,依旧忧国忧民,他人格和灵魂中依旧保持着那份崇高与伟大,始终保持着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的崇高情怀!
在极端的逆境中,林则徐选择了忍辱负重、舍身为国。在他人生命运有了新的转机时,他同样没有忘记那份忧国忧民的崇高责任。
英雄的人生总是充满曲折和诗意。
几年后的1849年,林则徐途经长沙,指名要见隐逸在老家读书的左宗棠。
左宗棠去见林则徐是在夜里,他行色匆匆,心情激动,一脚踏空,落入水中。林则徐笑曰:“这就是你的见面礼?”
林则徐一见左宗棠,混沌的眼睛顿时一亮,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可以托付终身大事的人找到了。
二人泛舟湘江岳麓山下的牌楼岸边。此去不远,就是著名的岳麓书院,“惟楚有才,于斯为盛”,名闻天下。此时,林则徐65岁,左宗棠37岁。二人纵论天下之经纬,畅谈旷世之抱负。
林则徐认为,中国西北地区的安全,关系国家命运,应图长治久安。林则徐还将有关材料悉数交给左宗棠,并说:“吾老矣,空有御俄之志,终无成就之日。数年来留心人才,欲将此重任托付!”他还说,将来东南洋夷,能御之者或有人:西定新疆,舍君莫属。以吾数年心血,献给足下,或许将来治疆用得着。
湘江夜谈,通宵达旦。年逾花甲的林则徐是用滴血的心说这段话的,好比临终托孤。后来,左宗棠征战新疆时,带的就是林则徐绘制的地图。
此刻,左宗棠的眼睛湿润了,心里暗暗立下誓言,决不负重托!
临别,林则徐还写了一副对联相赠:“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是传世名言,左宗棠将这对对联当作自己的座右铭,时时激励自己。他说:每遇艰危困难之日,时或一萌退意,实在愧对知己。
这也是林则徐与左宗棠唯一的一次见面。
回福建后,林则徐身染重病,知道来日不多,命次子聪彝代写遗书,向咸丰皇帝一再推荐左宗棠为“绝世奇才”、“非凡之才”。
左宗棠的名字引起了京城的注意。
林则徐的托付,在左宗棠看来,既是忘年之交嘱托,又是前辈的政治“遗命”。
林则徐病逝后,左宗棠则写下了哀悼林则徐的著名挽联:
附公者不皆君子,间公者必是小人,忧国如家,二百余年遗直在;庙堂倚之为长城,草野望之若时雨,出师未捷,八千里路大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