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相连(18)

其实我讨厌笑,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很愚蠢或是不成熟。所以面对照相机的时候我不太喜欢笑,或者尽量不笑。我希望能受到认真对待。

记得有一次,妈妈给我做了一件上学穿的小裙子,但就像这件费尔岛毛衣一样,我并不确定当时的自己是不是喜欢。那是一件棕色的连衣裙,缝有白绿条纹的领子,款式相当朴素,再加上棕色的羊绒质地,感觉像是孤儿穿的。它可能确实很适合我,但是我并不喜欢——我似乎永远都得不到自己喜欢的那种漂亮精致的公主裙,就像伊丽莎白小公主和玛格丽特·罗斯(Margaret-Rose)那样——我感觉那件裙子是给小孤儿安妮穿的,简直难看透了。但实际上,你也可以看得出来,它挺精神的,而且做工很细致。妈妈对衣着很讲究,我穿的衣服都是她亲手做的。而且很幸运的是,她工作的工厂就有布料。由于经常要为了孩子们的吃穿加班,她最终把自己累病了。话说回来,其实我还记得这件裙子,并不是因为妈妈,而是因为其他的事情。那时我才四岁,是开学刚刚开始的时候,每次从学校回家,我都得跑过一片荒原,因为我们家住在村外——其实是郊区了,不过位于连通两座村庄的主干道旁——中午我要跑回家吃饭,路程大约三分之二英里。我家的房子是在山边凿出来的,路两边都是非常陡峭的河岸,在河岸上面就是田地。我需要走上这条河岸,沿着它的顶部、紧贴着一道小小的木栅栏走。当时正是树莓成熟的季节,一个男孩突然出现在眼前——他叫巴里·斯温德尔(Barry Swindle)——他的祖母家距离我家很近,以前他常常会来祖母家小住。当时我正在爬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他吓到了,几乎吓个半死。当时他正和布莱恩·马斯顿(Brian Marsden)在一起,路面又湿又滑,满是泥泞,他走在我前面,路面很窄,不够两个人并排走。但他就拿着棍子站在那不动,我只能从下面的泥地里绕行,连滑带滚。因为我知道,如果靠近他的话,他就会打我,所以我只能冒着把裙子弄脏的风险,滑到下面走另一条路,我拖着脚,下午上学也迟到了。当被问起为什么迟到的时候,我说是因为斯温德尔把我推到了泥堆里。那完全是撒谎,我当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这件事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斯温德尔最终被老师拽进了我们的教室,我的感觉糟糕极了。现在真希望能向他们两人道歉。所以你看,我在那时就有了相当强烈的羞耻和愧疚之心。最后,我发现自己其实非常喜欢、甚至崇拜巴里·斯温德尔和布莱恩·马斯顿。但是家里的大人们却一直都没发现,我告诉他们是我自己滑倒了。如果我现在能和她说话,能告诉当年那个小女孩——小薇薇安·斯怀尔(Vivienne Swire)的话,我想我会说:“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如果你说的是真话——真正的、成熟的实话——大家不会生气的。起码,不会一直生气。”所以现在我总是会想,我们需要耐心去听孩子们说话。这就是我为什么记得这件裙子的原因。

薇薇安从一捆蓝色的文件和笔记里抽出一张小小的手写便条,是一张战争时代的黄色软纸,是她的母亲多拉(Dora)寄给当地报纸的。字体是非常有特色的花体字,看起来充满自信,和薇薇安的笔迹一样,写的是:

斯怀尔

1941年4月8日,格洛索普帕廷顿产院,戈登和多拉,上帝赐予你们一样珍贵的礼物,一个女儿,薇薇安·伊莎贝拉。

E.巴尔夫妇的长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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