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相连(17)

关于我,你需要知道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我出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经历过限额配给等等全部的事情。直到7岁才吃到香蕉,可是吃的时候我并不喜欢。当时物资十分匮乏,所有人都在织东西,你甚至可以找到婚纱的编织方法。所有人都日复一日地在编织。我们还会采集小坚果壳,在上面画画,做手工小花,所有事情都亲自动手。

薇薇安指着她的编织裙,然后拿起一张她儿时的照片。

我是一名时尚设计师,也是一位激进主义者。我猜这些迹象在很小的时候可能就已经有了。有时讲起自己的故事来,我很怕让人以为自己故意与众不同、自以为是,那会让我局促不安。但因为事实并非如此。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自视甚高罢了,从小就不喜欢。我认为从很小的时候起,我所做的事情都是随性而为的,想认识我,想了解我生活中自由战士的一面,这些事情毫无疑问都是某种小小的关键点。不,不算小,它们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指示。接下来说的这个例子,就能说明我在成长过程中是多么荒唐而又充满热情。在学校用餐时间——午餐——我们总是会等着指导教师来,然后她总是会说:“谁再讲话就站起来。”有一次来的是校长布思女士(Mrs Booth),然后她也说了同样的话。我当时心想:如果我站起来会怎样呢?如果我大胆一试,会发生什么呢?我认为如果主动承认错误可能就会得到表扬,即使自己当时并没有说话。于是便站起来说:“是我。”但其实并不是。我一个人站了起来,心里感到很安全,因为我知道布思女士喜欢我,同时还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中,简直好笑。除此之外,我还以为其他人也会主动承认错误,就像电影《斯巴达克斯》中的场景一样,“是我”,“是我”,人们纷纷响应。但是,其他同学都没有站起来。记得布思女士确实因为我的起立而表扬了我,但我当时也发现,冒险出头是多么的荒谬,后来开始学着稍微收敛一些。我确实关心各种事情,也意识得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我认为自己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当时我就感受到了。所以就有了现在。我的不按常理出牌是一种本能。但我知道,这不是纯粹简单的利他主义。在那个时候,我想着:“好吧,我不会再这么做了。”但这是不太可能的。

照片中的女孩看上去大约四五岁的样子,经过了六十多年的触摸,照片的边角有点卷曲,虽然是黑白照片,但醒目程度并未有所丧失。这女孩就是薇薇安。她警觉地盯着镜头,身穿费尔岛毛衣。那是因为要准备上学了,妈妈新织给她的。那一年是1945年。

我那时大概四五岁,是的。

这张照片是薇薇安十岁之前仅有的几张照片之一,原本收在伦敦巴特西区住所的屋顶隔间里。她把它从样板制作桌上拿下来,用装饰有成串钉状花饰的指甲的手指,翻来覆去摩挲了一遍又一遍。这并不是为了说明薇薇安的父母对家中长女的童年生活很少记录。相反地,它反映出了20世纪中叶英国照相技术的进步。像薇薇安家这样的德比郡(英国英格兰中部郡)工薪阶层家庭,只有在度假、婚礼或受洗时,或者因为某种原因要上报纸才会拍照。薇薇安年满21岁的时候,已经留下了上述所有场合的照片,但是这一张却是能辨别出她个人风格的最早的照片之一。

照片上的女孩只有4岁,现在的薇薇安已经73岁(虽然我意识到她很不情愿承认),可是她们看上去是一样的:警觉、古怪,半带羞怯半是挑衅,这种神态已经成为薇薇安的标志。但是我想,许多四五岁的小孩在开始认识世界时大概都是这样,这种姿态应该是面对生活新篇章所怀有的兴奋,以及身着新衣服所感到的舒适,两种感情交融在一起所表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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