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争论很久的出场顺序似乎被定位成了蒙太奇风格,以弗里达·卡罗风格的服装作为开始,过渡到朝圣和民间服装般的色彩和质地,最后以向真正意义上的高定和伊夫·圣·洛郎致敬的服装以及层次感强烈的巴洛克式风格收尾,后者是薇薇安在朋克风潮之后引以闻名的原因所在。所有的模特都表情严肃,极为性感冷峻,好似穿着一副职业铠甲。十二分钟感觉很长,尤其是在这种真正的描述和语言媒介都缺失的环境下,再加上女孩们以三十秒为间隔一个接着一个地连续出场,确实让人难以消化。此外,纯粹的视觉信息已经过载。那些色彩和形状,服装和女孩们的非凡之美,有时候感觉就像是让全世界都进入了慢动作模式。随着她们渐行渐远走出我的视线,服饰如同不受重力作用一般翻卷摇曳,它们看起来轻若无物,实际却承载了一个时尚帝国的期许,而且同时也对通过布料和人体所加工出的美感略带嘲讽。就这样,我被美触动了。最后起立的一瞬间,我看到马克·丝柏(Mark Spye)流下喜悦的泪水。他并不是你所以为的身穿伐木工衬衫的壮硕的五十岁男人的样子。“这是薇薇安最棒的系列之一。”他评价道,“她太棒了。”
发布会结束了,但这时围绕着安德里亚斯和薇薇安谁会先上场产生了轻微的骚动,混乱间,薇薇安本应该拿着上场的手捧花不见了。所以他们就手牵手绕场致意,后来安德里亚斯也停下来和大家一起为薇薇安鼓掌。薇薇安则害羞地笑着,似乎羞于接受献给她的喝彩。
你一定会很好奇,二十五万英镑,十二分钟,六十套服装,一万八千个工时的努力,这一切付出的真正意义在哪里?正如切斯特菲尔德勋爵所言(原文是关于性爱,但同样适用于服装),“场景荒谬,价格高昂,快感也是稍纵即逝的”。世界上到处都居住着人类,但是是否处处都有时尚,所有人都能够欣赏完美人体穿着美丽服饰所带来的纯粹享受?尤其在巴黎,任何一种人类艺术形式完善成为一门学科、一项技艺和一种宗教的历史都值得大书特书。但对时尚的狂热,却与艺术,甚至与食物相反,其中带有一种对“当下”的热爱,这种特点作用起来,有时候会对这种艺术形式本身产生损害。时尚会受到经济因素的影响,实在愚蠢。这些设计中哪一件能够经受时间考验?为什么要不停地设计更多作品?那么多工作人员乘飞机出差,几百个极具天赋却酬劳过少的人的全情投入,薇薇安何以确保这些努力能够得到应有的回报?薇薇安将这些批评和疑惑都作为自己名声的组成部分,对有些会正面回应。和薇薇安相处的日子让我比大多数人都更幸运,也学会了更多,我明白了时尚为什么具有重要意义,是什么让信徒重回薇薇安艺术的神坛,以及是什么在驱使着薇薇安持续创作。当然经济是一大推动因素,现在许多人都靠着薇薇安和安德里亚斯的持续创作而生活。同时也还有其他因素,那就是认同时尚作为文化生活中心的重要地位,以及和薇薇安一样,怀揣着透过服装来与世界对话的热情。
服装秀结束之后,薇薇安被众多时尚记者围在中央,照相机拍个不停,电视直播也正在进行,虽然时间很短,但她还是成为时装周媒体旋风的中心。她一边接受采访一边大步向前,在这间屋子里,她可能是唯一一位不用刻意依靠服装和外表,也依然能风格闪耀的女性。她避开法语、意大利语和德语的简短采访,不过采访的主要语言还是时尚界的国际用语——美式英语,甚至中国台湾人都有凯莉·布雷萧(Carrie Bradshaw,美国著名电视连续剧《欲望都市》女主角)的口音。即便如此,打破这一切的还是薇薇安自己的德比郡口音:
“我的心里一直都装着一个在朝圣之路上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