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细亚的孤儿(2)

这个女生今年30岁,目前在日日春关怀互助协会工作。日日春的宗旨就是关怀性工作者,为她们谋取正当的权益。这个组织我在大陆时就知道,那是在一期《看天下》上看到的。那期的主题就是有关台湾开放红灯区。

的确,在每年轰轰烈烈的“全力开展扫黄打非专项行动”的大陆,开放红灯区是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小姐几乎可以与罪犯划上等号,而她们其实是最好欺负的弱势群。没有人会想到要去为她们发声,也没有人敢,大家都会觉得为小姐发声,那是在败坏世风。多少人提着裤子从板房、旅馆、洗头店出来后,皮带扣还没扣上,就骂上一句“婊子无情”,到底是谁比较无情,自己爽了,还要怪人家让你事后阳痿,回家让老婆骂。这话讲粗了。罪过。

其实在台湾,娼妓一直也是灰色职业,她们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一批人。目前台湾官方想做的是开放红灯区。想达到方便管理,消除歧视的目的。但是,我觉得这并不是个好办法。第一,有谁愿意自家隔壁就是大型综合怡红院。开在闹市,住户们不答应。而开在远郊,小姐们不答应。第二,这个做法只能是带来社会对于性工作者更大的歧视。这个红灯区开在哪里,哪里就会立刻成为新闻媒体的焦点,哪里的地名就马上会成为新的侮辱性的代名词。没有红灯区时,社会大众对于性工作者的歧视相对较虚,只是一个概念。而当专门的红灯区建立以后,社会大众的歧视马上会被具体化,有靶子射,总比空打手枪来得准。

这样的做法的确方便了管理,但是是否会消除歧视,这个是未知的×。

只要社会文化中对于性工作者的歧视不消除,做再多宣传解释都是徒劳。很多人说消除歧视要从娃娃抓起,但是哪本教科书里会告诉孩子:不要歧视性工作者。所以很大程度上,如何消除歧视,是个无解的问题。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倡导,终究敌不过数千年的传统。

扯远了,说回到这个女生自己的经历和那首忧伤的歌词。我从小就跟随父母离开家乡在外漂泊,对于她的困扰感同身受。虽然没有被狠狠欺负过,但是也曾很长一段时间被当成异乡人对待。而今来到台湾求学,成了不折不扣的异乡人。

本地人排斥外地人,本土人排斥外国人,这都是常有之事。新的溶液滴入原有试剂大多会产生化学反应,只是看这反应的剧烈程度而已。很多本地人一开始会难以接受你和他分享食物、水源甚至空气。最极端的例子就是俄罗斯的光头党。就我个人而言,我当然不希望作为异乡人的自己遭遇排挤,我也不希望和我同样境遇的人在他乡被人当成异类而遭边缘化。

但是这些都是难以避免的,不光是在台湾,在大陆,一些大城市居民也都带着惯有的骄傲感,排斥外地人的进入。人们很少看到这些异乡人对于城市的贡献,想到更多的,是他们是自己的竞争对手,要么就是污染了市容,压缩了自己的生活空间。我觉得排外的态度和做法本来就是一种缺乏安全感和包容力的表现。类似古代皇族要保持“血统纯正”的近亲繁殖,反倒最容易出傻子。

而当很多身处他乡的人说起“异乡人”这三个字,就会很自然的将自己归为小众,小众们自己的第一定位就是,我是少数,我是弱势。既然是弱势,当然希望受到关爱和保护。但其实别人没有义务去关爱和保护你,大家都很忙,很多人会来关爱你,那说明他们真的很善良。

大部分的异乡人,初到一地时都是神经相当脆弱敏感的,这个是可以理解的,刚进入一个新环境,因陌生而害怕,担心遭排挤,这都是难免的。“弱势们”总是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受到伤害。但是这并不是自我封闭和满身竖刺的理由。有的“弱势们”感觉,只要别人一抬手,巴掌就是打向自己的。但其实很多时候,对方只是伸个懒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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