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细亚的孤儿(1)

西门町,台北最喧嚣的地方之一,吃饭、购物、聊天、看妹各种功能一应俱全。这里和所有的商业街区相比,没有什么不同,我基本不期待这里能带给我什么惊喜,最多是看看帅哥就好,从来都只把西门町当成随意路过的备选项目,很少有专门为了西门町而去西门町的时候。对于我来说,西门町太浮夸了。究其原因,我不会化妆,一脸菜色总不好意思和浓妆艳抹的大眼美女们拼脸。所以我只好找个借口说人家西门町浮夸。

在我印象中,色彩缤纷的霓虹灯,高分贝的音乐,超大面积的广告,闲散游荡的路人,这些是西门町的风景。这是个没有内容和重量的地方,这已经成为思维定式。既然是定式,那定式就是用来打破的。

今天路过西门町,索性就进去逛了一下,本以为会脚步不停,走马观花地散步一下,可是就在我正准备去搭捷运回淡水时,我的脚步却停在了一个小型“乐队”前面。一个扎着头巾的年轻人,弹着吉他在唱歌,站他旁边的是贝斯手,再旁边的人拿着旗子,上面写着“人民民主阵线

”人民民主阵线是台湾的一个小党,主要关注劳工权益、妓权、移民者、同志权利、原民权、环境保护、身心障碍人士权益等议题。,我一愣,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乐队不是在卖艺,而是在为立委候选人站台拉票。

我到台湾之后,因为正好遇到大选年,大大小小的拉票活动已经让人看得麻木。在我印象中的站台拉票都是大同小异,搭个台,喊个号,唱个戏,骂个蛋,鼓个掌,散个场,这也已经是思维定式,但是,今天一下子就修改了我的两个定式。

这个辅选团队是为2位候选人拉票,候选人中一位是坐着轮椅的残障人士,另一位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整个团队只有10个人。候选人2位,扛大旗的2位,弹唱的2位,讲故事的1位,发传单的2位,摄影的1位。和蓝绿的天王巨星豪华版站台阵容相比,这个台站得寒酸至极。他们甚至连个“台”都没有,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的演出。

我站定的时候,正好是吉他手唱完一曲的间隙,这时一个女孩走到吉他手旁边的歌词板前,换了一块歌词板,这首歌便是罗大佑的《亚细亚的孤儿》。

关于这首歌,台湾人都不陌生,至于想了解背景的陆人,请自行求度娘。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把歌词贴出来一下:

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

黄色的面孔有红色的污泥

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

西风在东方唱着悲伤的歌曲

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

没有人要和你玩平等的游戏

每个人都想要你心爱的玩具

亲爱的孩子你为何哭泣

多少人在追寻那解不开的问题

多少人在深夜里无奈地叹息

多少人的眼泪在无言中抹去

亲爱的母亲这是什么道理……

我今天不想讲这首歌背后那些早已经为人熟知,却不能说起的秘密,单单就这首歌的歌词来说,可以引起很多幼年时有过被欺负、排挤经历的人的共鸣。而换歌词板的那位女孩,也就是团队里要讲故事的那位,则是对这首歌感同身受。

她父母是台湾人,幼年时随家人和他们的樱花梦移民到了日本,但是在日本,由于台湾移民的身份,她备受欺负,樱花飘零,梦碎一地。她每天所要面对的,是来自同学的霸凌和老师的冷漠。但是在她看清了现实之后,她并不十分憎恨那些欺负她的日本同学,因为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信念:我是台湾人,我一定会回到台湾去。

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度过漫长的异乡岁月。但是当她真的回到台湾时,她才发现,她根本就回不去了。中文对她来说犹如外语,她拼命想逃避的日本,却成了她和同学和老师唯一的共同话题。但是,她周围的家乡人都将她视为日本人,叫她“小日本”、“日本鬼子”,没有人把她当台湾人。

她曾经是异类,她是弱势,痛苦的生活经历给了她站出来的勇气,生活的艰辛让她尝透世态炎凉。她知道弱势们的痛楚在哪里,所以,今天的她,要为弱势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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