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民写照
在台湾慢慢稳定下来,成为国民党的军政基地后,无数的大陆人在炮火中开始迁徙。只是那时候,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没有料到,遥远的台湾竟会是此行的终点。
这些人中极为引人注目的一群,是跋涉千里的流亡学生。中国学校自抗战开始的迁移状态,因战争的继续而沿袭着。
1948年8月,整个中原地区处于大战前的沉寂,解放军的第一次大规模城市攻坚战——济南会战正在酝酿中。家住山东菏泽的高秉涵刚刚小学毕业,就要告别家乡,跟随流亡学校去江南了。
高秉涵:5日的夜里,母亲就带我从城里到乡下,偷偷地到我父亲的墓上,先叫我磕三个头,跟父亲告别。
高家还有两个女儿,日本侵华时离家参加抗战,一去就没了音讯,此番母亲又要亲手送走年少的儿子。只是当年刚刚13岁的高秉涵,还懵懂不识离别的滋味。
高秉涵:母亲一直都是小学校长,她觉得大局是很悲观的,儿子要送到江南去,能够回来的机会也很渺茫,但是不送走,生命安全上又有顾虑。母亲一下子摸摸我的衣服,一下子摸摸我的鞋子,临上车给了我一个大石榴。我就一直在想吃石榴,车子已经动了,同学跟我讲:“高秉涵,你母亲在跟你打招呼”;我想把这块石榴多咬两口再抬头,等我抬头的时候,车子一拐弯,看不到(母亲)了。
没能最后一次回应母亲的呼唤成了高秉涵心中永远的痛,但那时的他还顾不得遗憾,便已开始跟着学校辗转南行。而此时,17岁的黄如藻也进入济南第四联中,随着学校由山东一路南迁。
黄如藻:当时兵荒马乱,所以我们学校也宣布,要把学校整个迁到外面去。母亲不愿让我们走,但又不能不让走,而且在我本人来讲,我是一定要走的,所以母亲也不能不舍,就这样在两相矛盾之间,我们还是跟着学校走了。
高秉涵:南下的火车,车顶上都坐满了人。车下面用绳子弄了一个网,人躺在网里,吊在车下面。车子外的车门上,人抓着把手,火车变成了一条挤满了蚂蚁的长虫。
高秉涵跟着学校穿越大江大河,迁往战火尚未延及的南方。但走到无锡,他不慎走散,与校方失去了联系。他记起了临行前母亲对他的叮咛。
高秉涵:一定要跟着学校。如果学校解散,要跟着国军走,国军不回来,你千万不要回来。
遵照母亲的叮嘱,他最终一路循着国军败退的痕迹到了台湾。和他一样跟随着部队往南撤退的还有14岁的庄惠鼎,他跟着父兄一起离开山东老家,往南穿越淮河流域时,是1948年11月——国共双方正在这一带展开大规模的会战。
庄惠鼎:当时七十八军军部里的人跟我父亲是朋友,所以他们撤退,我们就以老百姓的身份随他们部队撤退。我们住的那个村庄,晚上的时候就听着对方的炮“轰隆”就出了炮口,然后听到炮弹的声音,“咻咻咻”,越来越近,“咻咻咻”到了头顶上,“轰”,就爆炸了。
1948年11月30日的晚上,杜聿明部队开始撤离徐州。庄惠鼎亲眼目睹了这支军队一路撤离的景况。
庄惠鼎:我哥跟我爸架着我,一人一条胳膊地提着走,最后回到徐州,沿途看到的就是伤兵、废弃的武器、汽车、坦克车,都是这样。我们撤退出去以后碰到一批部队,问他:“你们出来几天了?”他说出来3天了。撤退了3天,离徐州只有10公里,3天走了10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