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感录(成长)
成长
我曾经是一个很乖的孩子,
享受着母亲的抚爱。
只要稍不如意,
我就会委屈地哭泣。
信念和人格的美,
使我成了一条铮铮男子汉。
我是母亲的保护者,
我有足够的智、勇、力。
悲剧
当包公除下乌纱帽托在手上,
我真想喊:
“向包公同志学习!”
为一个公平的社会,
我们奋斗了六十年,
如今还要向古人求救,
我也成了悲剧中的人物。
舞台上的悲剧是不朽的,
而在生活中,
我怕看那些不应重演的悲剧!
我要社会主义
我是社会主义的维护者,
但我首先把廉价的冒牌货摒弃。
那赋予亿万人希望的,
那激发亿万人拼死去争取的,
不是贫困,
不是疮痍,
不是专制,
不是愚昧,
不是自欺欺人的阿Q,
不是僵死的木乃伊,
不是在竞争者面前发抖的瘪三,
不是毫无人性的绞肉机。
它是对以往的否定,
却更是对以往的承继。
真理十分简朴:
只要践踏了人的尊严,
那就绝不是先进的社会!
1978年12月
载《济南文艺》1980年第2期
悼词
语言文字竟依然死气沉沉,
连死去的人也会感到窒息。
我想为自己写一篇悼词,
虽然为时尚早,
但我不能不担忧:
那些善意的美誉,
或许正是对死者的侮辱。
1979年1月,北京
载《四川文学》1979年第11期
杂感录(二首)
数不尽的眼睛
像夜空里的繁星,
我看到数不尽的眼睛。
人世间能有几个傻子?
能有多少人双目失明?
有什么能逃过头颅上的窗子?
有什么能避开眉毛下的水晶?
那后面是胶卷,
一切都会在那里感光显影。
那后面是磁带,
它还会记录下那暂时不善说出的,
那暂时不想说出的心声。
错了的是我们自己
谁让我们敬奉神仙上帝?
错了的是我们自己!
到头来恶魔骑在头上,
几乎后悔莫及。
谁让我们忘记应得的权利?
错了的是我们自己!
既然已经付出了代价,
就别再把收获付诸流水。
1979年1月
载《四川文学》1979年第11期
沉船
在大海的南端,
他们说,
打捞过一只沉船,
船体已化为乌有,
只留下许多明代的瓷器,
还有许多永乐铜钱。
这时我的脑海里,
浮现了一支古代的船队,
郑和的楼船正鼓满了风帆。
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
该是何等的大智大勇,
该有何等崇高的信念!
我问及那沉船上的水手,
人们没有给我答案。
我却深信:
他们决不会下沉,
即使没有被别的船只搭救,
他们也有力量泅向海岸。
1979年3月4日,海南岛
载《解放日报》1979年3月30日
选入诗集《大海行》1979年9月,广东人民出版社
拾贝者的觉醒
我抚弄着海滩上白色的浪花,
那是一串串珍珠的项链。
我感谢海的赠予,
那些美丽的贝壳五彩斑斓。
捡到一只奇妙的海螺,
我把它放在耳畔,
听到水底的仙乐,
听到大海的语言。
它讲述着古老的传说,
它讲述着未来的梦幻。
讲述潜水者与航海者的故事,
也讲述工程师和潮汐发电。
于是我受到大海的感染,
丢掉那些没有生命的贝壳,
游向大海,去搏击狂澜。
1979年3月4日,海南岛
载《作品》1979年第5期
残雪
春天了,
只有在背阴的地方,
残雪还没有融化。
它没有耳朵,
听不见小鸟的鸣叫。
它没有眼睛,
看不到含苞的鲜花。
它躲避着太阳,
太阳也不屑于看它。
用不了多久,
它将不复存在,
那里便长满青草的嫩芽。
1979年3月4日,海南岛
载《当代短诗选》1984年5月,百花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