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放地(一)

在流放地
  弗兰茨·卡夫卡 (1883~1 924)
  夫卡性情怯懦,沉默寡言。父亲是一个体格强壮、白手起家的商人。卡夫卡生于布拉格,在德国大学预科学校接受教育,后去德意志大学攻读法律。获博士学位后,于1908 年至1922 年在工人事故保险公司工作,撰写有关各种工作中容易发生的事故和提出预防事故办法的报告。1915 年之前,他一直与父母生活在一起,利用业余时间帮父母经营商店。这样,加上又忙于自己的工作,他几乎没有时间从事写作,因此不得不经常熬夜,最终搞垮了身体。1909 年和1910 年,他在文学刊物上发表了一些短篇散文作品。经终身好友、作家马克斯·布罗德介绍,卡夫卡1912 年8月结识了柏林少妇费利斯·鲍尔。在其后五年中,他与费利斯的关系波折不断,这使卡夫卡深感踌躇。他与费利斯两度订婚,他既不愿忍受生活孤寂的痛苦,又担心结婚将给他认为是其艺术创作必要条件的清静带来威胁。面临两种抉择,他痛苦万分。最终,卡夫卡没有结婚,尽管费利斯· 鲍尔和其他几位女性在他的感情生活中起过重要作用,其中包括他去世之前在柏林与他短期生活在一起的多拉·戴门特。但是,1 9 1 7 年就已确诊的肺结核病的急剧恶化使他回到布拉格,后去维也纳疗养,直至1924年去世。他在遗嘱中让马克斯·布罗德将其未发表的作品焚毁,但布罗德并没有这样做,从而使卡夫卡的三部未完成的小说得以幸存,这三部曲是《美国》《审判》和《城堡》。 卡夫卡一生中只在各种选集中发表了他的部分短篇小说。1912年底,他写了两篇小说《判决》和《变形记》。人们普遍认为这两篇是他最早的成熟作品。后来,人们对卡夫卡作品的解释比对其他任何现代作家的要更加广泛,更见仁见智。卡夫卡的感染力丝毫没有因为文学时尚的改变而有所减弱,而且事实已证明,卡夫卡的作品风格含蓄,因此,与许多其他慷慨陈词、语气自信的作家的作品相比,他的作品与迷惘的 20 世纪联系得更加密切,这恐怕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在流放地》与宗法制时代的极权统治有关:一个士兵因顶撞上司,被判处死刑,行刑前让一台行刑机在犯人身上刻字,1 2 小时后方能死去。而这个岛上的司令居然把这当作值得观赏的景观来招待客人。小说挖掘出了人性中最残忍、最原始的一面。有人说“:在卡夫卡的《在流放地》里,资本主义的本质被描绘得更仔细、更透彻。一个被高度物化的世界,机器愈来愈精密,人的生命愈来愈渺小。物质不但衍生出更眼花缭乱的物质,更衍变成杀人的工具。卡夫卡的绝望,来自他摆脱不掉他身处的人性扭曲、社会变质的生活环境,但是他也预言了这个社会的必然消亡——机器的操纵者最终 自杀。《乡村医生》是一部梦幻式的作品。它反映了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关系。
  卡夫卡在这篇小说中,把现实与非现实、合理与荒诞结合起来描写,造成一种神秘的气氛,象征着人在社会中所处的地位:人的自我存在的苦痛和一种原罪感。余华在《我的文学道路》一文中谈到《乡村医生》给他终生难忘的印象:自由对一个作家的重要——“小说里面有一匹马,那匹马太奇妙了,卡夫卡完全不顾叙述上逻辑的要求,他想让那匹马出现,它就出现,他不想让那匹马出现,那匹马就没了。
  “这是一架不寻常的机器。”那军官对旅行家说,同时用赞赏的眼光瞧了瞧那架其实他早就非常熟悉的机器。旅行家似乎仅仅因为礼貌关系,才接受司令官的邀请,来参观一下不服从上级,侮辱上级,因而被判处死刑的士兵的处决。流放地当地的人对这次处决并没有表示什么兴趣。反正,在这个四周都是光秃秃唬崖的砂砾的小深山坳里,除了军官、旅行家、罪犯和一个兵士以外,就没有别人了 ,罪犯现出一副蠢相;张着大嘴,头发蓬松,脸上显出迷惘的神情,兵士手里拿替   着 一根沉重的铁链,大链子控制了犯人脚踝、手腕和脖子上的小链子,小链子之— —   间又都有链条连接着。r不论从哪方面看,这个罪犯都很像一条听话的狗,使人简直以为尽可以放他在周围山上乱跑,只要临刑前吹个口哨就召回来了。
  旅行家对这架机器兴趣不大,在军官最后一遍检查的时候,他只是在犯人后面踱来踱去,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冷淡;那军官一会儿钻到深深陷在地里的机器的底部,一会儿爬上梯子去看上面的部件。这本应是机械工人的事,可是军官却干得非常起劲,不知是他特别欣赏这架机器呢,还是别有原因,所以不能托给别人。“成了!"他终于喊道,并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他显得格外有气无力,呼吸时得张大嘴巴,还把两条精致的女用手绢塞在军服的领口里。“在赤道地区,这样的制服实在太厚了。”旅行家说,却没有像军官希望的那样,问问机器方面的事。
  “当然是的。"军官说,一面在预先倒好的一桶水里洗他那双油腻腻的手“,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就是祖国,我们不愿意忘记祖国。现在请你看看这架机器。”他随即又说,同时在毛巾上擦干手,又指指机器“,这以前,还有几个动作需要人来操作,可是从现在起就完全是自动的了。”旅行家点点头,走在他的后面。军官为了怕发生什么偶然事件使自己下不了台,又加了几旬“:当然,机器有时不免要出些毛病;我希望今天不致如此,不过我们也不能不估计到这种可能性。这架机器应该连续工作十二小时。不过要是真的出了事,也一定是小毛病,马上就可以修好的。”
  “您不坐下吗?"最后他问道,一面从一大堆藤椅里抽出一张,端给旅行家;这是旅行家无法拒绝的。他现在坐在坑边上,眼光向坑里快快地投了一眼。坑不太深,在坑的一边,挖出的土堆成了一堵墙,在另一边就耸立着那架机器。军官说“:我不知道司令官有没有对您解释过这架机器。”旅行家含混地挥了挥手。军官正好求之不得,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亲自解释了。他拉住一个曲柄,把身子靠在上面,说道“:这架机器是我们前任司令官发明的。我从最初开始试验时就参与这事,一直到最后完成都有份。不过发明的荣誉还是应该归他一个人。您听说过我们的前任司令官吗? 没有? 那么,如果我说整个流放地的组织机构都是他一手缔造的,这并不算夸大其词。我们这些他的朋友甚至在他死以前就相信,流放地的机构已经十全十美,即使继任者脑子里有一千套新计划也会发现,至少在好多年里,他连一个小地方也无法改变。我们的预言果然完全应验了;新的司令官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您没有见到过老司令官≯j这真可惜——不过,”军官打断了自己的话“,我只管乱扯,却忘了眼前他的这架机器。您可以看到,它包括三 在流个部分。随着岁月的过去,每个部分都有了通用的小名。底下的部分叫做‘床’, 放地最高的部分叫‘设计师’,在中间能上下移动的这个部分叫做‘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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