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要到读者中去”(2)

“书要到读者中去。”作为一位编书人,叔河先生特别看重读者的反馈。他的书可谓真正做到了雅俗共赏。从胡乔木、李一氓、钱钟书、黄裳等老一辈学者到普通干部、工人等,他都不乏知音。福建的一位小学教师,几乎每年都要将自己老母亲亲手制作的茶叶分寄一些给他,并无他求,就是喜欢钟叔河编的书而已;这一次到北京领奖,军事医药科学院一位研究员又特意来找他,硬要将自己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时所得的一支高级金笔送给他,老先生亦无所求,常邮购钟叔河编写的书,读来读去,对人也读出了感情;加拿大八十二岁的鲍耀明老先生,则主动向他提供了周作人五六十年代寄往海外从未发表过的三百多封书信……这些反馈,既是对他所出书的一种肯定,也体现着读者对他的厚爱与信赖。

从某种意义上说,叔河先生是一位“唯美主义者”,对一切美的东西,他都那么钟情。尤其是读到好文章,他总是不忘向人作推介。他熟读过不少古文,曾向我提到南北朝时一位将领母亲的信,说写得感人极了,奇怪的是,不知为什么古代散文集等均未收入;又谈到一位青年作者黄爱东西写看恐怖电影的文章,他以极为叹服的口吻说:“这样的文章我绝对写不出。”还说《参考消息》上也常有好散文。我发现,他看文章很细,记忆力又好,常能随口背出文章中的警句。又说想编一本书,专收科学家、哲学家、音乐家等的好文章,大有天下好文章尽入我彀中才后快之感,可又叹眼下分身不出。

叔河先生常说自己“没多少学问,无非是现买现卖而已”。获韬奋出版奖后,他仍是这么说。若论学历,他确乎“没有辉煌的学历”,在校仅读了四年半书(小学一年,初中一年半,高中两年),可自学却一直在坚持,即使是十年内乱中关进监狱,他也在通读二十四史。自云“现买现卖”,其实是“厚积薄发”。所以他一九七九年进出版社,一九八二年即被评为编审,在人才济济的出版界,他的学问已是公认的。

耳闻目睹社会上拜金主义的种种表现,叔河先生颇为感叹地好几次提到“敬业”二字,“还是要讲敬业,要敬重自己的业”。他好几次辞掉其他出版社的高薪聘请,照旧埋头编自己的书,照旧与每一个错字过不去。“酒店关门我就走”,对去留乃至生死这一类不容人小觑的问题,钟叔河喜欢引用丘吉尔这一句话作答。可对这样一位富有历史责任感和敬业精神的出版家,哪家“店”又忍向他“关门”呢。

(一九九三年七月十日《湖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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