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19日
哈维尔死了。金正日也死了。
林木的一个远房亲戚,一个刚刚二十四岁的小姑娘突发脑溢血,死了。
不断有死讯传来,远的、近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生生死死、来来往往。
母亲想喝粥,可我做的总是达不到她的标准;母亲想吃烤乳猪肉,买回来,也不是她想念的那个味;她还想要……总之,她最近想吃东西了,可又总是附加一些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要求。比如,放一点点盐,我掌握不了“一点点”这个度,结果总是多了;再比如,粥要再稠一点,结果不够稠,加了米,成了牛头饭 ,再加水又太稀。不管怎样,至少她对生活还有要求,还有活下去的信心,为了这些要求,我们满心欢喜地执行她的所有指令。七点起床,洗漱,换衣服(每天都是不同的款式、颜色、面料,虽然她只是在病床上偶尔见些熟人),每天的早餐也有不同的要求。
母亲继续叨念复查的事,她甚至还想再次接受放疗。她听说,省内某医院的肿瘤科在采用放疗减轻癌症晚期疼痛方面效果显著,这让她有了新的希望。我找人联系医院,以她现在的状况,没有医院愿意收治,再说,医院的肿瘤科人满为患。
找了所有能找的人,联系医院的事还是没有确切消息,都让我们再等等。我每天都在绝望里挣扎,每天的绝大多数时间里这个房子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以及因疼痛而扭曲的脸、衰老颓败的皱纹、皮包骨的身体、没有尽头的绝望。我们已经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什么,除了吃饭、喝水、服药、洗漱、疼痛的对话,我们没有新鲜的事可以跟对方分享。
早上实在不想起床,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被窝里的温暖足以摧毁我薄弱的意志。况且,我晚上总是睡不踏实,担心睡过七点钟,所以半夜就经常醒,半小时看一次时间,再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果然,母亲在自己穿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坐在那儿自己穿衣服的那一刻,我突然胃疼,胃里闷闷的像是有消化不了的东西堆在那儿,一整天都不舒服。中午吃过饭看母亲睡下,想要坐下来处理一些工作,可一打开电脑人就困了。刚进屋躺下来,听见厨房里有声音,急忙起身跑到厨房,见母亲在给自己做粥。“小曲今天的粥没做好,我没吃几口,这会儿饿了。”我垂手站在她身后,不知道该做什么。其实,午饭时她不比平时吃得少,这会儿不是真饿了,她只是想用这个方法告诉我:“我是病人,你不能不重视我。”我被困倦控制住,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母亲吃了碗自己做的粥,很满足的样子,重又回卧室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