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需要个帮手(2)

肺部组织活检报告出来的那天,我拿着那份有医生签字的病检报告给甄叔叔打电话,我不能也不敢去跟母亲坦白这个结果—对刚过了七十岁生日的母亲来说,这该是一个多么可恶的消息。电话里,甄叔叔说了一家餐馆的名字,约好中午一起在那儿吃饭。靠窗的位置正对着翠湖,湖边树木葱郁、花朵盛开,明媚的阳光下人们悠闲地漫步。餐馆的紫色调—优雅中的静谧,反衬着窗外的生机与喧哗。我猜,这应该是母亲平时喜欢的一家餐厅,甄叔叔自己是不可能知道这里的。

林木张罗着点菜—自从他成了这个家的一员,餐桌上的事都由他负责。在一桌精致的中餐之外,我很不合时宜地要了一份冰淇淋。母亲之前像是一直在看着窗外的风景,甄叔叔也配合地一言不发。“多大的人了,还吃这个。”母亲眼神里的不满与嗔怪狠狠地刺了我一下,她不满意我这个近乎撒娇式的要求。“你看,这些树在我们读书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母亲继续看着窗外的湖水和巡道树,那些桉树笔直葱郁地立在路边。“唉,人啊,还比不上一棵树。”我好像看到母亲眼睛里的泪水,还有目光中更加显而易见的绝望。其实,母亲一定已经猜到病检结果了,就像当年父亲早就对自己的病情了然于胸,但至死,我们仨都没有谈论过他的病情。

甄叔叔那天好像说了好多话,因为耳背,平时他的话已经越来越少。“读医学院的时候,我和你妈经常从学校散步到这里,街道、湖水、树都是现在这个样子,连湖边的围栏都没变。”母亲低头喝碗里的汤,碗是她最喜欢的骨质瓷—洁白、细腻,没有瑕疵。

晚上离开母亲的房间时,我给她留了灯。平时母亲的睡眠极浅,任何响动或者光亮都会打扰到她,但现在我必须留着灯,以便我随时可以观察到她。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耳边交替着迅疾的车流声和母亲的呼噜声,偶尔的安静让这间没有暖气的屋子越发地冷清。

夜已经很深,再次进到母亲的卧室,她依然沉沉地睡着,几乎没有变换过睡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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