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另一个方面看,太宗对实录耿耿于怀,是因为他想做一个好皇帝,给历史留下一个完美无瑕的背影,这比那些爱咋地就咋地一味胡闹的皇帝总是好些。果然,贞观年间确实实现了他希望出现的局面,国家稳定,经济活跃,唐帝国开始了繁荣时代。太宗倚仗他的几位贤明大臣实现了“贞观之治”,房玄龄、杜如晦、萧偊、褚遂良、魏徵,这些贤良的大臣即使出现一个都是皇帝的幸运,而太宗居然网罗了一群。即使太宗是个坏皇帝,能发现并任用这些能臣,就是伟大的功绩,而且太宗也的确不是坏皇帝。
中国皇帝似乎很难摆脱这样的宿命:失败于自己的成功。李世民指责李建成好打猎,但他本人晚年沉迷于打猎而不能自拔。御史柳范说,房玄龄不能劝阻陛下田猎,该怎么处置?可见他的田猎活动已经引起朝野的议论纷纷。李世民痛恨隋炀帝的奢侈豪华,他早年也的确节俭,曾学习住茅草屋,但晚年大修宫室,而且经常把刚修好的豪华宫殿拆毁,因为他发现它们“风水”不好。一般地说,官员堕落到讲求风水的地步,这人就基本上没用了,皇帝也一样。他还特别注重“养生”,刚刚四十几岁,就开始关心终极问题,指望自己能万寿无疆,从印度请来一位炼丹大师为他筑炉炼丹。唐太宗以“纳谏”著称于史,但他这种好作风也只在贞观初期保持了几年,后来连最善于唠叨的魏徵也闭了嘴,因为他觉得说了也没用。相反,一些阿谀逢迎的宵小之徒开始得势,因为他们使他相信自己超过了前代的所有帝王。就这样,一个英明的帝王转向平庸,再颓废为昏庸。
太宗从英明到平庸昏暗,只有十几年的时间,这转变也太快了,令人欷歔。或者,政治家的最佳执政年限,只有十几年?太宗留给人们一个很深刻的话题:成功的政治家,应该懂得及时退步抽身。晚了,或者叫人恨,或者引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