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项伯,为未来埋一颗巨子(2)

张良聪慧,项伯也不笨,原本只是简单的寒暄回礼,经张良那样一讲,竟有浓烈的乡愁味道扑面而来。粗中有细的项伯猛然反应过来——任侠不羁的下邳张公子,似乎不应该对礼数有过分高深的认知。

“张公子所叹,倒像是话中有话。”

“哦?”张良漫不经心地应道,顺手为项伯添满空落的酒盅,“项兄何出此言?”

项伯嘿嘿笑道:“张公子口音并非楚人,如果某没有猜错,张公子来下邳的缘由应与某一样,至于张公子的名讳嘛——”

“将门之血,当真目光如炬。”不等项伯猜出真相,张良已将酒盅敬上,“容子房再敬项兄!”

这天晚上,项伯与张良同宿一处促膝长谈。经张良细致解释,项伯才知道,原来对方就是当年在博浪沙行刺始皇帝、逼得暴君大索天下的韩国姬公子,使得原本就对张良感激不尽的项伯又对他多出几分敬意。

而当张良黯然地讲到大力士为救他慨然赴死,自己却只能窝囊地待在下邳城中等待机遇时,项伯竟强忍不住拍案而起:

“天道循环,暴秦军马或许能占尽六国成为天下共主,但始皇帝为政刻薄寡恩、残暴不堪,如此下去,他们嬴姓的江山迟早要易主。某今日得遇子房,想必是生来就有过的命数,只消静待天道,将来天下大乱之日,便是某与子房振臂高呼、复仇嬴氏之时!”

项伯说得壮怀激烈,张良心下也宽慰不少——他并没有将《三略》的事情告诉项伯:“能与项兄相识,足见子房命中已得上天眷顾。从今日起,想兄大可安心住在下邳城。只要子房这个刺客尚可苟存,项兄定能不动如山!”

他与项伯边饮边谈,一直谈到天色五更,两人才共睡一榻,抵足而卧。

项伯从此就住在了张良下榻的客店里,由着张公子的缘故,店主人也只当项伯是个不知名的侠客,对他的来路并不关心。两人不时饮酒作乐,讨论学问,共商反秦大事。闲来无事时还偕同其他下邳城的义士出城郊游,亲密无间如同双生兄弟。

正像张良自己所讲,与项伯结识是他命中的又一个转折点;饱经《三略》浸淫的张良同时也已经了解,项伯的作用远没有两人发宏愿时说得那么大。

冲动之下,项伯犯下了杀人的勾当;逃亡时又慌不择路,被张良一眼看穿。以张良此时的修为,他早就认清了项伯的才能和视野。但他依然决定帮助项伯,为他提供庇护所。

张良相信,这个项燕的小儿子和他身后的家族,一定会在未来的反秦大业中助他一臂之力。

他当然没能想到,把恩惠牢记在心的项伯究竟是颗多么重要的棋子。那对被项伯仲兄项梁带走的侄子,将来又会给他制造多少麻烦。

兄弟相称的两人,就这样在下邳城中共同过着隐姓埋名的流亡时光。

时间其实从来经不起推算,一晃而过,从张良藏身下邳城开始,也已经有十年光景了。在这十年中,张良全心研究《三略》,掌握黄衣老人的智谋真谛,并且观察天下大事,时而和项伯共同在附近游历,了解民情风俗、结交豪杰友人。幸运的是,仗着自己手中还有足够的家传财富,日子过得倒也不算艰难。

这种平静,在张良四十三岁的那年,即将被彻底打破。

一个不同寻常的清晨,心急如焚的项伯叩响了张良的房门。

“子房,时机到了。”

半梦半醒的张良此刻还有些懵幻,尚未明白项伯口中的“时机”是什么。项伯却没有张良那般淡定;他面皮抽动,似乎努力想要平复自己的喜悦之色。

“方才有咸阳来的传令卒进城——暴君从南方巡行后,要回咸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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