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的人,我爱的人(1936—1945年)(2)

转学后没多久,我就在以“交通秩序”为主题的作文比赛中获了奖。日本籍校长西都先生在全校学生面前以学校的名义把奖状颁发给我,那次好像是某个报社主办的大型比赛。从那之后,我在学校内外备受瞩目。尤其是那之后,女生们经常出现在我的周围向我表示好感。同学们看我的眼神也不再是看海岛乡巴佬的那种眼神了。我以全校73名学生中第二名的成绩结束了四年级的学习。

普通学校六年级时,发生了一件令人十分心痛的事,那就是朝鲜语课程被废止了。“难道我们要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这样的想法从没有如此地令我痛彻心扉。在学校里我们只能说日本话。但是,有一天,我父亲来到了学校,我走向站在运动场边上的父亲却无法开口说话。父亲也没有说话,我们彼此相视无语。这种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小声说道:“父亲,请您先回去吧。我们回家再说。”

朝鲜人不能说朝鲜话,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个令人抑郁的世界。父亲回到家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可能是怕我心灵受伤。

那一年爆发了中国的抗日战争。那时日本人总看不起中国,并且相信中国很快就会全面投降。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当时校长先生那“惩治罪恶的蒋介石的时候到了”的激情高昂的演讲场面。

六年级的班主任是日本人井上老师。他当时非常喜欢我,经常把我带到他家给我饼干吃,或是在他夫人面前称赞我。毕业时我的成绩排名全校第一。但是要想在毕业时拿一等奖必须要在评价品行的“操行”部分全部都拿到“甲”。我在四年级、六年级都是“甲”,只有五年级是“乙”。五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并不怎么喜欢我。我既没有受到过训斥也没有闯祸,但是老师看我的眼神却并不友好。我所有的笔试成绩都得了“甲”,只有操行这一项班主任老师给我了“乙”。

由此又引起了新一轮的骚动。平时非常喜欢我的校长先生很不满意地说:“金大中的操行怎么会是‘乙’呢?我很了解这个孩子,怎么会这样?”他甚至特地为此开会讨论,把当时担任五年级班主任的老师找来,询问他现在可不可以改过来。但是因为没有这样的先例,如果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可能会引起其他问题,所以最终我虽然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却只拿到了二等奖。

那个二等奖其实是《木浦新报》《木浦新报》后来改名为《木浦日报》。——译者注的社长奖,这似乎是命运给我的暗示。因为后来我收购了木浦新报社并最终做了社长。而且曾经讨厌我的五年级班主任老师后来在我做生意时曾经找到我求我帮忙。我当时什么都没说尽力帮了他。那时我就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的是无法预测,我一定要建立那种即使是以后遇到也不会后悔的人际关系。”

普通学校从来没有发生因为老师是日本人而对朝鲜学生差别对待的事情。老师们一直都是激励听话的学生,惩罚闯祸的学生。不过日本老师的工资比朝鲜老师高两倍。有一次我追问日本老师道:“您对日本老师的工资比朝鲜老师高两倍这件事怎么看?”

“我们从日本来到这里,离开故乡这么辛苦,难道不应该有这样的待遇吗?如果待遇不高,谁还会背井离乡地出来工作?”

那位日本老师生气地回答道,口气是那么冷淡和绝情,我当时真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在普通学校六年级的时候,我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她就是每次在学校运动会或其他比赛结束后校长颁奖时站在校长身边负责递奖状和奖品的那个女生。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也一般是由成绩优秀、品行良好的五六年级学生负责。那个女生当时是五年级,她体型娇小,眼睛却十分晶莹,那模样当时在我眼中是那么的漂亮。我对她一见钟情。但是当时我觉得同学之间怀有爱慕之情是一件十分羞耻的事情,也觉得本应该专注于学业的学生谈恋爱是不对的。而且当时的那个时代是连男女学生一起走路都会遭到谴责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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