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少年(1924—1936年)(5)

我们兄弟姐妹的感情很深。一起光着屁股在小溪里玩水,也一起在海滩上玩摔跤。兄弟当中我胆儿最小,一听到传说某地有鬼神出没就十分害怕,一到暗处就恨不得马上跑出去。我从来也不敢独自去院子另一边的厕所,尤其是在冬天刮大风的晚上。都说人终归免不了一死,但是万一母亲去世了我该怎么办,我经常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就哭了。这么胆小的我,即使成人以后也是一样,遇到稍微难相处的人,就会早早地开始紧张。

因为从小生长在海岛,所以我渴望天天吹着海风、望着大海。我有一个愿望,就是在能看到海的高处建一座漂亮的韩屋,住在里面。我其实已经有相中的地方了,在木浦儒达山背面,有一个能看到大盘洞海水浴场(现已不存在了)的视野绝佳的山坡,就是那里。从那里看到的大海真的很美,跟从我的故乡后广里的后山上看到的大海很像。大盘洞前面的海上远远地分布着很多小岛,海面上渔船来回穿梭,简直就是一幅画卷。到现在那风光仍时时浮现在我眼前,栩栩如生。如果没有海,江也可以,因为我喜欢水。

前面提到过,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对政治很感兴趣。小学三四年级时,我在报纸上看到日本内阁改组的消息,就把它抄下来带在身上。我那时候傻乎乎地想,将来一定要当皇帝,不过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萌生这种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了在荷衣岛我们金海金氏的后代中会有什么大人物出现的传闻。位于从荷衣岛码头熊谷里到后广里途中的金氏祖坟如今埋葬着20多位先祖。有一次,听说邻村的一个孩子出生时,算命的说“这个孩子将来会当皇帝”,我当时特别生气。

小时候我觉得很尴尬的一点是我的辈分太高了。乡公所所在地大里是金海金氏的聚居地,那里很多老人们的辈分都比我低,他们见到年幼的我都会说敬语。当时名叫琪培的乡长来我家的时候都会叫我“大中叔叔”,这时我就会非常慌张,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小学四年级时,我们全家终于搬到了木浦。在那之前,只要一有机会我就吵着要搬到陆地上去;也曾缠着父母要他们把我送到日本去读书,即便是送报纸打工挣钱我也要去,这把母亲气得直跺脚,而我索性就不吃饭,躺在房里进行“绝食”斗争,不过到最后也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家人并不是对我的要求视而不见的,后来因为这样的要求,连同要把孩子们送到陆地上读书的母亲的愿望一起,促使全家人决定搬到木浦去,开始新的生活。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们一家是很舍不得离开荷衣岛的。即将离开的时候,荷衣岛上的种种过往都历历在目,但是未来还在等待着我们,搬到陆地上、搬到更大的地方去,这真的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我登上了船,那时正是1936年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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