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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并没有变得更坏,因为大家迎来了大学的第一课:军训。很快,所有男生都把精力花在如何把被子折出锋利得可以削肉如泥的边缘上来;而女生们则把目光都聚焦在了表面凶悍严肃,实际上随时在散发电力的教官身上。而我的那点称不上“八卦”的逸事立刻退出了他们的谈资。
是的,我们有时候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重要。我们的优点也好,缺点也罢,根本不会在他人脑海中停留太久,因为人就是一种忘性很好的生物。正如你记不住单词,其实你并非记性不好,只是忘性太好。所以到现在,经常有人问我:“思思老师,你穿裙子在外面走,不怕别人说你吗?”怕?也许那个“别人”从看到你,到露出鄙夷的表情,再走到下个小吃摊,他就已经忘记五秒前对你的讶异和不屑了,你却自己在那怕东想西的,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所以,我也很快地忘记了那些在厕所中堆积的恶意和那些在午夜萦绕耳畔的嘲笑,开始继续坦然带着我的痘和肉,面对这个世界。
第一天军训就从凌晨四点突然吹哨集合开始。所有人无比狼狈地从被窝中爬起,然后睡眼惺忪地挤在操场上。月色透过红旗投影在我们的面庞上,稍微掩盖了他们脸上的睡意,也稍微掩盖了我脸上的痘痘们。我左顾右盼,看到后排有个男生笑盈盈地望着我。当时并没有“基情四射”这个概念,只觉得那笑容是攒动的人群中难得的美好。
在那些哨声、呵斥声、踏步声过去之后,每个人都迎着朝阳、拖着疲惫的身躯,像刚下了夜班的小姐们一般,违和地朝寝室走。“周思成!”记不得是哪个肩膀被拍了一下,然后紧接着的一定是我回头的探索。目光迎上的却是那难得的笑容,我欲开口应和,无奈声带不配合,于是那开口又不得不转化成一个哈欠,现在想来真的让人不讨厌都难。
“我是你隔壁寝室的寝室长,你就叫我小鱼吧。”他没有退却,热情地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点点头,心里想那你岂不是每天晚上说我坏话的头子。“我觉得你蛮特别的。”他不依不饶。我尴尬地笑了,因为我也觉得自己蛮特别的,你能随便看到一个三年不说话、满脸是痘的胖子吗?
为了避免他继续独白,我停下了脚步,用食指点着我的喉结处,然后再摆了摆手指。他似乎恍然大悟道:“啊!原来你不能说话啊!”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却又无法解释。于是,一条惊天大八卦又飞速地传播开来:“原来周思成是个哑巴,我们之前误会他了。”“啊,那他好可怜啊!”“是的,还一脸的痘。”我对这种误传并不以为意,毕竟我那时的状况和一个哑巴无异,况且,被认为是哑巴总比被认为是讨厌鬼要稍微好些。
不,是要好很多。第二天,我刷完牙返回自己的床铺准备叠被子的时候,发现我们寝室的寝室长阿坤跪在我的床上正在叠我的被子。我拍拍他,露出疑惑的神色。阿坤转过头,轻快地说:“没事没事,我们都懂你的难处……”
然后就是军训完回到寝室的时候,另外一个室友在帮我擦桌子。看见我回来了,他立刻对我说:“你就坐那儿休息,这点事儿我来。”然后就自顾自地埋头苦擦起来。直到有一次看到阿坤在洗衣服的时候很自然地把我脸盆里的脏衣服和脏内裤拿到他水盆里一起搓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