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曾独自忍受寂寞长夜(3)

因为我后来“偷听”到他们的对话来证实了自己的脑补。“你说那小子怎么那么没礼貌啊?从来都不搭理人的!”我正在厕所里解决私事,听到外面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两天前开始才在耳际回响的几种声线在相互鼓动。“不知道。可能是艺术生,所以比较清高吧!”“艺术生有什么可以清高的!对了,他学什么艺术的?”“听说是跳舞的。”“他那身材跳【消音】舞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的情节应该是我漫不经心地从厕所推门出去,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似地洗手、耍狠,再漫不经心地趁甩干手的时候把水甩他们一脸。可是,这真的不是芒果台的校园青春励志大剧,我跟大部分现实生活中的人一样,就蹲在那里,蹲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寂静,蹲到确认了寂静是死寂,蹲到两脚发麻、两眼发花,蹲到忘记了原来还有站起来那个选项,因为在被别人讥笑误解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和我一样认,不要说解释了,连挺直腰杆的勇气都没有。没错,中华民族的美德就是隐忍、圆融、和气生财,有财才有一切嘛。

很快,我“没礼貌、不理人”的行径就传开了。我从来没有住过校,不知道原来住校的生活那么可怕——那些走读生涯里花在路上、花在和父母拉扯上、花在看电视上、花在入睡前独自思考上的时间,现在都要尽数放到和那些明明刚刚相遇,却热络得跟生命挚友一般的人身上,每个人自然都拿出把祖坟都扒开的劲儿找话聊。无奈再怎么扒,毫无厚度的青春和其中轻薄的故事大概也会在几天之内说得精光。接下来的三年十一个月零二十几天的岁月,大概就要在制造八卦、制造绯闻、制造“基情”、制造事故中度过了。

所以我非常符合一个制造谈资而且是黑谈资的样子,那就是明明长着不好看的样子,却一副心比天高的样子。“他们家应该很有钱,所以他才拽不拉几看不起我们。”我谢谢你,我们家醴陵北乡周家村的,你以为是地主。“他们家应该很有关系,所以他那么胖还能给他找关系编个艺术生的身份弄进来。”我谢谢你,信不信我分分钟下个腰、劈个横叉再平转三十圈转晕你。“他应该【消音】很强,不然不会激素分泌旺盛到脸上的痘比我们全班所有人的痘加起来还多。”我谢谢你,我【消音】很强,你告诉辉瑞制药找我做他们拳头产品的代言人哪。

亲爱的隔壁寝室同学,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肆无忌惮?你们难道不知道两个寝室之间的墙只有五公分厚?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关灯夜谈会的声音真的很大?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只是不能说话而不是耳朵也聋?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每次嘲讽完我还“吼吼吼”地狂笑一通?

我就这样,和大部分大学生一样,每听到一句伤害,心里就回击一句诅咒;表面风平浪静、毫不在乎,内心惊涛骇浪、浪奔浪流。只是看看镜子里连平凡都算不上的自己,再抬头看看冷漠冷清的天空,只能悲怆地往前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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