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家规(2)

应该说,这条家规,我们作为后代亲属都遵守得很自觉。转播节目,我被台里列入人民大会堂“常备名单”,进出方便,经常在这种场合见到总理。可是,见面我从不打招呼,谁也不知我是总理亲属。一次在民族文化宫转播,里面有个过道,临时作为安放摄像机的位置,正好通首长休息室。巧了,那回总理和一群领导过来,和我碰了个面对面。我愣了,不知该怎么办?那会儿,我就像一个经验不足的地下党员,接上头了,又怕被人识破,脸上没表情了,也没有一句问候,最后竟然生硬地转身就走。当时,我的确是个没经验的教条主义者,心里就想着那条家规:公开场合不能给他打招呼,不能让人知道我是他的亲属。回来想想,又觉得这样处理有些不对头,好像挺别扭的,担心伯伯会生气。后来和伯伯见面了,我说起这次遭遇,问伯伯是不是生我气?伯伯笑了,说:“你做得对。”

说起八旗子弟,一些好友、烈士子女告诉我,伯伯也经常用这个典故告诫他们。为什么伯伯格外重视这个历史教训呢?我曾参加过中南海紫光阁的舞会,看到在一旁的院子里,保存有一块乾隆皇帝为昭示八旗子弟树立的“御碑”。我想,总理在开会休息时,一定会在院子里散步,一定会在碑前沉思。拍摄《百年恩来》电视片时,我特地到现场把这座乾隆御碑摄入镜头。果然,“御碑”上刻有乾隆十七年三月二十日的“上谕”,中心内容是喻示八旗子弟遵守旧制,“学习骑射,娴熟国语,敦崇淳朴,屏去浮华”,“冀亿万世共享无疆之庥(庥:庇护、神佑)焉”。

清朝的开国皇帝用心良苦,但他们的后代却没有遵从祖宗的“圣训”。他们凭借权势,为非作歹,提笼架鸟,花天酒地,结果葬送了祖宗们辛苦打下的大清江山。乾隆皇帝一心盼着亿万世子孙享受“无疆之庥”,万岁万万岁!可是,清朝从立国至灭亡,一共276年。史书上有个词叫“乾隆盛世”,从这个“盛世”的立碑之日算起,只不过115年,清王朝就寿终正寝了!伯伯一生忧国忧民,谙熟中外历史,又目睹清王朝的轰然倒塌,因此,他以八旗子弟的命运警醒后代,实在是怀有痛切之感的深谋远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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