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



猫头鹰和“赶驴汉”属于黑夜,“水牛”则是在雨中才得一见的甲虫。

农历六月,谷子已经抽穗,再下一场透雨,“水牛”就从地里钻出来。它全身幽黑,长约寸许,极像在树上钻洞的那种甲壳虫,只是触角短些。姥姥家在接近平原的丘陵地区,房后有一座低矮的山丘,除零星几棵柏树,一坡长满白草。“水牛”常常从院落上空飞过,姨或舅母就抄起扫帚追赶着把它拍下来,烧给我吃。但孩子们多是主动上山捉“水牛”。需连阴天气,前面雨已下足、下透,在蒙蒙细雨中“水牛”就会飞起来。孩子们三三两两结伴上山,去白草丛中寻找,漫山遍野地追逐。“水牛”有公母之分,公的修长,母的稍短,大肚子,有籽。雨幕中飞行的多是公“水牛”;母的则常常爬行或伏卧在白草下面,忙于传宗接代。天一放晴“水牛”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如果“水牛”少,孩子们不分公母,见着就逮。赶上“水牛”多的年份,他们变得刁钻起来——专门寻母的逮。母“水牛”有籽,烧来更好吃。有时一公一母正在白草下面交配,被孩子逮个正着,满心欢喜地“哎呀呀”感叹。

大人们说,“水牛”由一种名叫地黄的虫子蜕化而来。春天开荒,偶尔能在山地里刨出来,长约寸许,粗若手指,通体鹅黄,光润如玉。造物真是千奇百怪,“水牛”的一生只有几个小时,最多活不过一两天,而生长、蜕变却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它们仍然一代一代繁衍着。它们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是为了给孩子带来一种欢乐吗?干旱的年头看不到“水牛”,那么这个蜕变过程还存在吗?连年旱灾并未使它们断代绝种,它们生存之道又是什么?

鲤鱼川山高地寒,“水牛”少,孩子们也没捉“水牛”的兴趣。但雨后上山干活,还是能在草丛中见到。有时候就是一只两只,然而从烧到吃的过程,顿时将我带到童年的记忆和快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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