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 第八天:荒冢

伊朗女孩的荒冢

向4 700米海拔营地进发。宽阔的有河流的山谷渐渐地模糊在身后,炊烟袅袅的村落痕迹也渐渐消失,雪山峭壁渐渐逼近,冰凌寒光熠熠。

爬上一个大缓坡进入垭口平台,乍起的寒风中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座座简陋的形状各异的石碑,走近一看全是罹难者的墓碑——哪里是碑?不过是在一块块石头上刻上姓名、生卒年月;或若干块碎石堆积成碑再刻上姓名、生卒年月;或索性刻上不同生却同亡的同队者姓名、生卒年月;或仅有罹难时间……荒凉的山坡上的一些刻上文字的石头,叫荒冢吧!

我仔细瞻仰,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他们安静的沉睡。与不锈钢锥形的纪念碑不同,这里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俄罗斯人,同时罹难的五个印度人,韩国青年英俊的脸庞,还有一名伊朗女孩——她的一幅彩照格外鲜明:红色头盔,黑色冲锋衣,鲜艳的嘴唇明亮的眼睛,1979年出生,是去年5月19日登顶后下撤时遭遇不幸。墓碑顶是白色半圆形,像清真寺拱顶,但下方平檐石块下压着几条洁净的哈达。悲悯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亲人或路人同样颤栗!无论信仰。

我颤栗,潸然无语。想象着她的家人,她的信仰,她的恋人,她的各种可能性的故事……又想起我们三好生队那些意气风发的七零末女队友,想起加州阳光下另一个1978年生的女子……

过山口沿弯弯的山路下行半个多小时,但见左侧山坳一个几平方公里的河滩地,上面是皑皑白雪,近山脚处两排杏黄色的帐篷很是抢眼。这便是我们的营地——罗布切的营地。

每人一个双人帐,两个大帐分别是厨房和餐厅,十几米外的蓝色帐篷分别是男女厕所。餐帐前专设洗手龙头,进帐必须洗手。餐帐内一排长条桌两行塑料椅,可容20人同时就餐。顶棚上绑着塑料花。

很快就是午餐,照例是一荤一素一汤一主食。味道不咋样,营养搭配却科学,还有冰淇淋甜点。日本老太智慧子把王巍叫出去(王巍留学美国,英文最流利)片刻。王巍回来讲,智慧子受几位欧美队友嘱托想给大家讲讲公共厕所的使用方法,强调说不是针对中国人的,只是因为恰巧中国队友和中国摄制组人员绝大多数没有来过高山营地。王静顿时不悦,“为什么只对中国人讲?我不去”——她来过这里数次,但还是显得敏感了。或许是因为我昨天当着她的面斥责在餐厅大声喧哗的她请来的旅游卫视摄制组的小青年,她的不悦延伸至此吧。我赶紧接过话茬打圆场:“咱总得看看这高山的高级马桶是啥样吧?走走,瞻仰下吧。”

大伙儿围到蓝帐里,智慧子讲,王巍翻译。其实很简单:男性小便在荒地,大便可在荒地,却必须远离西面水源20米以外;大便器是蓝帐里的一个大塑料桶,强调的是先别处小便后再大便,免得不好处理,而且便后要喷除臭剂;女性小便有专门的小蓝帐。智慧子特别彬彬有礼,言谈举止透出一股贵族气质,却也有一种骨子里的清傲。

恰巧有些排泄欲望,我拉上阿钢说走到高处寻手机信号,顺便找个僻静处。东南侧是积雪的河滩,而北面只有靠近西侧水源处山坡平坦些,往上找僻静处总得走百米开外。反正也得寻手机信号,走呗。走了数百米我才在山坡找到一块凹地,便在一块巨石后蹲下……起身时回头竟吓出一身冷汗:巨石后有一大堆积雪,积雪边居然伸出一只蹄子!仔细看,像是牦牛,那堆积雪肯定是牦牛尸体。惊恐转为恶心。我挖出一些泥土盖上粪便,盖上蹄子。听得阿钢在上边大喊大叫,粤语的拖成长腔的抱怨:“哪儿都没信号,都没信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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