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问史哪得清如许(7)

1948年5月20日,蒋介石、李宗仁宣誓就任总统、副总统,当天在场的陈克文在日记中记着:“天气异常隐晦,细雨濛濛,使人对于时局的前途更加感觉沉郁。老河口、临汾都在这两天失落于共产党之手,市场物价又极度的波动混乱,代表民意的立法院也发生许多幼稚和冲动的言论。”不过,他依然认为,“民主是要学习的,更是要代价的,我们自然不必因此灰心。”当月23日,因行政院院长人选问题,许多人私下非难蒋介石,以为他不够民主,陈克文却不以为然,认为造成僵局的原因更复杂,不能归咎于他一人,国民党和立法院都有责任:“我总觉得民主政治的养成,决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更不是一二人的意见和努力所能奏效的。我们现在才上第一课,只要大家认定方向,耐心向前走,一定可以慢慢走到目标的。”这些思考没有影响过那个时代,却是认真的,也是切实的。

从这一天,到次年南京易手,只剩下十一个月的时间。对于陈克文他们来说,心情之悲凉是可以想见的。1949年4月23日上午,他怀着无限的凄怆悲伤告别南京,留下一声深长的叹息:“呜呼!国民党的政府竟这样的垮台!”

但,历史不会在这里戛然而止,历史是一个过程。对于政治人物来说,也许成败就是一切,时间、空间是最大的限制,机会失去了就不再回来。而一个思想者能给予时代的最大贡献则是思想。思想的种子一旦落在地上,即能发芽,长叶,开花,结果。思想是最宝贵的,也是最容易被轻忽、被忘却的。思想不能当饭吃,却常常隐伏着一个民族的生命,连接着过去与将来。张东荪早已过去,他提出的“足为这样的文明之托命者”一说,却是不会被时间长久淹没的,时间只会让他的思想更显出生命的力量来。从袁氏称帝到今天正好一百年,一百年很长,大多数人活不到这个岁数,这是每个个体的“小时间”。一百年也很短,在横穿古今的“大时间”中,真的不算长,上帝的磨子还在转。一切都会过去,只有不该过去的不会过去。

2015年4月14—15日初稿5月7日、6月16日修改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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