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以待币”
去年夏天,有几位美国来的华人学者,托我的朋友李欲晓找到我,说希望能拜访冰心老人,因为他们之中有一对夫妇还是来自冰心在美国留学时的母校——威尔斯利女子大学。我向老人作了报告,征得她的同意后便在一个晴朗的夏日的上午去到她的家。那几位美籍华人朋友见到冰心十分激动,又是合影,又是请签名,他们还给冰心女士带来了一头精致的有机玻璃牛。冰心老人满心欢喜地说:“你们给我牵来了一头这么漂亮的洋牛,我很喜欢。”
那几位客人热情地问寒嘘暖,问长问短,问她最近在做些什么,在写什么大作……
冰心老人却笑着风趣地说:“写什么大作?我只是写些回忆性文章或者有感而发的文章,主要是在家里,坐以待‘币’哟!”
客人们为之一愣,显然不解。她嘿嘿笑了,解释说:“你们是不是听误会了?中国有句成语叫‘坐以待毙’,我说的是坐以待‘币’,人民币的‘币’。我是说我坐在家里写稿等待人家寄稿费,寄人民币来呢!”
一时间满堂哄笑。
客人们不由欢叫起来,哇!您老这么幽默呐!
“我的家快成冰窖了!”
去年夏天,我要去西安参加家乡一个散文笔会,问冰心老人家西安有事要办没有?她不无感慨地说:
“到现在西安我还没去过呢!不过那里有我的亲戚,是愚弟一家。对了,他们家的孩子叫谢冰,钢琴弹得很好!”
说着,她自个儿忽然笑了,说:“你瞧,我们家快成冰窖了!”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有意问她:“还有哪几块‘冰’?”
她笑吟吟地说:“冰心。吴冰(老人家的大女儿,现为北京外语学院教授)。李冰(吴冰的二儿子)。还有刚才说的西安的谢冰,这么多块冰,不成冰窖了?!”
“老百姓住房还那么紧张!”
冰心是文学大师,是本世纪初便开始从事创作活动的硕果仅存的文学界元老和泰斗。是我们国家的国宝,这一点毫无异议。自然对她的生活条件理应予以特殊安排。几十年来她作为吴文藻教授的“家属”,一直屈居中央民族学院和平楼一个狭小的居室,实在有碍于生活和创作。可她和吴先生及其一家人,从来是严于律己,不向国家伸手,不向组织叫苦,还说“知足常乐”。中央有关部门发现了这一情况,感到她的住房条件太差,起居困难,影响生活,便由高层决定给她像地质学家李四光那样,单独建造一栋楼房,以便安居乐业。有位国家领导人来和她谈,告诉她准备实施这一计划,没想到她一口谢绝。她当然很感动,也很感谢领导上的这番好意,但她说:“别这样,看看周围的老百姓住房还那么紧张,我怎么能这样特殊呢?!”她仅仅提出只要在这栋楼上给她适当增加几间房,能让女儿吴青和女婿陈恕住下就行了。因为吴青夫妇需要和她住在一起,照料她的日常事务和生活。其实吴青、陈恕也都是出类拔萃的大学教授呢。
后来,领导上只好遵从她的意见,只是增加了一个小的单元房,老人家为此已经十足满意了。
“那么,我今天当面消毒”
那年,在全国财贸先进工作者会议期间,我曾陪同冰心老人采访全国劳模、北京市百货大楼优秀售货员张秉贵(现已去世)。有天,国务院副总理姚依林听说冰心到会采访,便到我们的住地西苑饭店来看望冰心。言谈间,姚依林同志怀着尊敬的心情表述说,他年轻时代就读过冰心的《寄小读者》,印象很深,到现在还能想起其中一些章节……不料,冰心风趣地说:“那么,说明你早就中了冰心的‘流毒’,我今天当面消‘毒’。”一句话,说得姚依林同志和在场的人都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