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春天是最有活力的季节,万物复苏,凤蝶飞舞,纸鸢与歌声齐飞,笑颜共花朵一色;人生的春天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季节,是一张张天真烂漫的笑脸,是年老时摇椅上独一无二的回忆。
萧红的这个春天却没有缤纷的色彩。四季的春天里她只能透过窗口看见一方蓝天;人生的春天里她只有一个个担心受怕的日子和穿透墙壁的白眼。
这边的树叶绿了。
那边的清溪唱着;
——姑娘啊!
春天到了。
去年在北平,
正是吃着青杏的时候;
今年我的命运,
比青杏还酸!
只有21岁的萧红,却已遍尝人生百味。她提起笔,任由内心痛苦在笔尖流淌,这比青杏还酸的人生啊!满心期待的是人生的春天,不曾想迎来的却是人生又一个看不见尽头的酸涩的寒冬。
她把这首饱蘸她人生凄凉况味的小诗寄到了《国际协报?文艺》编辑部,署名悄吟。天真的她希冀着能通过这种方式引起编辑们的注意。
看到这样有才华的“女性诗人”,编辑们会不会来信约稿呢?或者有人体会到了这诗中作者心中的悲苦,登门拜访,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得救了呢?
随信她还附上这样一封短笺:
编辑先生:
我是被困在宾馆的一个流亡学生,我写了一首新诗,希望在你编的《原野》上能够发表出来,在这大好的春光里,可以让人们听到我的心声。
仅仅如此,再没有人有其他的行动。事情没有朝着萧红浪漫设想的方向前进。毕竟,每一天都有数以百计的稿件从各地飞来。就像医生见多了生老病死,面对死亡早已麻木,这些每天与文字相伴的编辑们,并没有谁真正想到这短笺后面是一个困顿女子的挣扎。
旅馆里的萧红安静地等待,她把希望寄托在那个离开多日的汪恩甲的身上,她希望汪恩甲不是抛弃自己,而是路途险恶,有事耽搁;她也把希望寄托在那首深情缱绻的小诗和那封短笺上,她期许能遇见一个懂她的人,救她于水火;她还把希望寄托在那一封封寄给朋友的信上,虽然朋友都远在他乡,要是有人能赶来救她也好。
现实容不得半点天真。被困旅馆的萧红,等来的只有一天又一天的更深的失望。诗歌隐晦的内容没有人读懂,一味的等待只能换来更加被动的处境。
等待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事情的主动权被你自动放弃。你把主宰命运的权杖亲手交给了其他人,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只是单纯地期许事情会如你所愿,向着你所希望的样子生长,而不做任何努力,结果就一定会让你失望。
被动的等待是一件无奈的事情,主动的等待则是弱者的行为。永远不要轻视行动的力量。等了太久的萧红在一封封石沉大海的信中幡然醒悟,她要行动起来,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要行动起来,尽最大能力让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脱离眼前的困境。
斜躺在硬硬的床板上,轻轻地抚摸着已经圆滚滚的肚子,萧红感受到了肚子里那个小生命的心跳,扑通扑通。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生人了,萧红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精神上的孤寂和担忧,加上肉体的折磨,让本就瘦弱的她更难支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