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好梦易醒空余恨(3)

昔日的萧红,留着整整齐齐的短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穿着白衣青裙,正是青春逼人的时候。

而现在的萧红,早已蓄起了长发,穿上了旗袍,甚至挺着大肚子在旅馆待产,真是世事沧桑变,沧海变桑田。

周围的世界,满目疮痍,暗无天日,内心的世界又何来一点阳光?

汪恩甲的离开在萧红心头种上了一只苦莲花,夜夜盛放,苦涩的味道经久不散。

离开呼兰那个永远也不愿回去的家,在哈尔滨街头流浪,柔弱的她与这残酷的命运做着最激烈的斗争。最落魄时遇见汪恩甲,没有非他不可的一见倾心,可是几次三番的执着追求,也让萧红相信这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岁月安稳的日子里,也可以忘记曾经那些不愉快的过往,珍惜这一尺见方的幸福。

但是离开她去拿钱的汪恩甲一去不还。萧红宁愿相信他是在路上遇见了什么不测耽搁了,也不愿相信她被狠心地抛弃了。

“我感到全人类离我更辽远了。”等待中的孤独和无助,抽空了萧红心头的温暖。茫茫宇宙、漫漫人海,萧红孤独一人。黑夜里,四面荆棘丛生,好像有张巨大的网,无限延伸,把孤身一人的萧红罩在里面。

萧红在里面痛苦地挣扎,她伸出那双无力的小手,一直把它们举过头顶。奋力地挣扎,萧红想要抓破这压抑着她生长的房顶,抓住这正欺凌着她的空气。然而,头顶是空虚的,周围是虚伪的,她的挣扎是无力的。

心头的苦莲花夜夜绽放。物是人非,只有窗口的月光还依旧惨白。萧红在黑暗中瑟缩着,明明是没有风的夏夜,她却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侧耳倾听,是楼下的松花江怒吼的声音。卷起浪花,江水已经没有那么清澈了。积攒了一个冬天怨气的松花江,在夏夜奔腾起来,裹挟着泥沙,向东方奔去。我要像这江水一般向东流走吗……

“我怎么办?没有家,没有朋友,走向哪里去?”无意间得知旅店老板打算把她卖到妓院的萧红,震惊之外,惶恐不安。无力感从头顶倾斜下来。她这株还未开放的玫瑰怎能就这样凋谢?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这不正是萧红此刻的人生写照么?捧着旧日常读的书本,萧红默默掉下眼泪。飞絮飘零的人生令人悲叹,那么这样被囚禁的日子又能好多少呢?

好梦醒空余恨。太美的东西总是不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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