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暖化的唐帝国
中国人论历史成败,总会从“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入手,但史书很少讨论天气的因素,历史教科书则多从人的因素分析得失。因此,中国人看历史,大多重人事而很少兼顾气候——不是不说“天”,可是一说便说到“天意”,而不是天气,总是重“五行”而轻“科学”,古代如此,于今尤烈。
费根在《历史上的大暖化》中指出:气候造成的历史结果俯拾皆是:墨西哥湾流突然中断了,形成一千年的寒冷期,近东人因而放弃狩猎与畜牧业转而从事农业;黑海出现灾难性洪水,逼迫移民深入欧洲;撒哈拉地区逐渐暖化与干燥,导致牧民沿着尼罗河岸过着冒险的生活,罗马帝国往北延伸到高卢,但是最远只能到达气候仅能维持种植之处;6世纪时,东非的雨季增长让鼠群和黑死病传遍整个地中海世界,刺激大规模的集体迁徙,因而形成现代欧洲与中东……
中国的大暖化时期又如何?德国气候科学家豪格(Gerald Haug)率领的德、中、美研究小组,对在雷州半岛取得的岩芯进行古代气候研究,从而掌握东亚古代冬季季风强度,其中一个结论是唐朝军队与阿拉伯大军激战于中亚重镇怛逻斯,唐军大败后,唐朝开始衰落,其时恰好处于该次季风异常的少雨干旱期。长期干旱和夏季少雨导致谷物连年歉收,激起农民起义,并最终导致唐朝在907年灭亡。尽管豪格的研究并无考虑唐朝“藩镇割据”等因素,但从全球大暖化的脉络透视大唐覆灭的原因,未始不是“新观点”。
风云与疫症
古人深信风和云的变化既是气候的变化,也是时势的变化,故此“风云”一词有多重含义,既指天象,亦指时势,而战阵亦以风、云命名;《后汉书·方术传》说杨由其人“少习《易》,并七政、元气、风云占候”,秦汉方士能预卜风云变幻,但那不是天文学,只是“方术”;《后汉书·皇甫嵩传》有“将军权重于淮阴,指挥足以振风云,叱咤可以兴雷电”之说,说的就是时势。
话说赤壁之战,诸葛亮“借东风”只是小说家之言,但借助天象施以“火烧连环船”也不一定是无稽之谈——那不是神机妙算,说穿了,只是杨由之流的方术,以及借助时势,施展出奇制胜的战术。那是说,谁掌握气候,谁便占得战争的先机——赤壁之战时值十一月隆冬,多刮北风,按气象规律,严寒后回暖,起东南风只是常识。
史实却非如此,《三国志·吴书》有两段说得很清楚:“时刘备为曹公所破……遣诸葛亮诣权,权遂遣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于赤壁。时曹公军众已有疾病,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瑜之破魏军也,曹公曰:孤不羞走。后书与权曰:赤壁之役,值有疾病,孤烧船自退,横使周瑜虚获此名。”那是说,孙刘联军的主帅是周瑜,诸葛亮只是奉刘备之命,游说孙权;更重要的,是曹军败于疫症,而非“火烧连环船”。时值寒冬,曹军患了什么疫症,疫症是否跟气候相关,才是这场战争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