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年以后的今天,我才会慢慢想起高考时自己情绪崩溃的原因。但三年前,我只是心甘情愿地接受被调剂的结果,不顾老师和家长关于复读的提议,惴惴不安地踏上了去南京的路途。因为在当时的我看来,“再读一年高三”比“念一个被调剂的专业”更令人恐惧。虽然我很快就明白,学俄语并不比复读轻松。
我陷入极度焦虑的状况整整一年,从高三第二学期到大一下学期。在此期间,我的脑袋好像被分成两个层次,不管做什么,总有另一层次的自己在走神。我无法长时间集中精力,也根本无心学习。本该拿来完成作业的晚自习时间,我总忍不住要跑去食堂吃面。七元钱一碗的小排面,已经吃过晚饭的我可以一口气再吃两碗。胃已经撑得快要爆炸,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地叫嚣:“饿!饿!饿!”吃到实在吃不下去的时候,每走一步都能感到肠胃在沉甸甸地晃动。面汤堵在嗓子眼儿,稍走得快些就会吐出来。
就算能靠吃夜宵拖延时间,但单词还是要背,作业还是得做。别人一晚上花三四个小时才能完成的任务,我抱着书在通宵自习室用两个小时囫囵吞枣。第二天的听写当然不及格,期中考试当然不及格,期末考试当然要垫底。那个学期我在班里排名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男生后来退了学。
高考后我哭得昏天黑地,但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认为我需要心理医生。因为高考没考好就如丧考妣的优等生俯拾即是,他们不缺心理干预,他们缺的是磨难!是意志!是考验!我也在那个暑假从周围人骤变的态度和冷眼中明白,成者的意气、理想、坚持是意气、理想、坚持;败者的意气、理想、坚持是虚荣、妄想和愚勇。
没有人要听失败者说话。
上大学后,我牢记刚刚学到的人生经验,绝口不提自己艰难的精神状况。紧张的学习生活也让我无暇考虑去找心理医生的事情,况且我并不那么信任他们。我靠阅读有关焦虑的书籍来给自己“治病”。可是除了知道自己符合“重度焦虑”的每一条症状外,那些治疗措施从没在我身上起过作用。
我就这么默默地捱着,直到有一天突然觉得脑子好像又合二为一,从此再不能以“精神紊乱”为借口自欺欺人地不学习了。尴尬的成绩摆在面前,之前情绪崩溃顾不得廉耻的自己现在又知道丢脸了。而且我渐渐明白,一个好看的成绩不仅关乎“脸面”,更关乎选择的自由。
成绩不够好,就不能去想去的城市上学,不能自由地选择想读的专业——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读什么,不能转专业,不能出国交换。
大二伊始,我每天六点半起,七点准时站在走廊上读书,每天学十几个小时,夜里一点睡觉。规律踏实,勤勤恳恳。累得曾在下了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再走,也沮丧得连续一个多月每天夜里躲在被窝里哭。这样捱了一个学期,终于考了全班第一,大二学年结束时拿了国家奖学金,也有了可以选择是去俄罗斯还是去以色列交换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