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祭 (9)

我听母亲以前讲过家史,说我本姓刘,我父亲是农村的一个打铁匠,家在大河坝四方碑,与我户口上一致的。因为出生不到三岁死了生身父亲。在那个社会,人处在一个农村,我母亲失去依靠。大概第二年,又遭遇农村干旱,我又小,无别人帮助,在生活维持不下去的情况下,我母亲只有改嫁。经别人劝说,改嫁到大河坝清明桥一个幺店子医生陈炳轩,——又看病,又卖中药;我母亲就把我带到陈家。不两年,我继父陈炳轩把药店迁移至合川城东水门内,卖中药带给别人看病,生活可以过得去。我那时候也在家里,还进学堂读私塾。我在八岁的时候,我读书的收获也大,墨笔字也写得好。当时有些老先生都说:这个娃娃才几岁,能写得这样好一手字,长大了了不起。我是好景不长,我在九岁时,我这个父亲又死去了(五十一岁)。我母亲把死去的父亲从合川运到大河坝清明桥笔筒沟安葬。当时是夏天,回家后,母亲请一个人卖药,可是没有医生看病,生意不好,就把药店卖给了别人,有点钱,我母亲就把我带回老家清明桥农村去住。

母亲出钱租了五亩土地,因我们又无劳动力,把租来的土地又佃给我亲房的伯伯种,每年收两石谷(十斗为一石)来度生活。可是在第二年,我十岁,票子钱回来又没用了,土地也租不到了,没法,又把家迁在大河坝街上去住。母亲每天纺棉花,我卖火柴,又端着火柴今天到永安场,三十里,明天去赶高楼场,二十里,当天去当天回。每天可以卖几小包,也就是几十盒吧,可想而知,一天赚得了多少钱,怎能维持母亲的生活呢?母亲不得已,带我投靠亲戚,这家亲戚耍十天,那家耍半个月,只有在外婆家耍得久,就这样来过日子。不到一年,亲戚也不想收留我们母子,日子过不下去了。

不到十一岁,我只有出去找我的生活。母亲把我送到丝厂当学徒,没有工资,有饭吃。母亲同样在家纺棉花。在丝厂当学徒一年多,学职员,带打丝,并因人小,力气也很小(刚满十岁),身体不能支撑,不得已回家,再找别的工作。

不多久,又在向庆云家当学徒工,织丝帕,学满三年,才得浆洗钱三元五角——当时可以买几斗白米,三年满给你,只能买几联肥皂了。这是五十年前的事。我这三年中,给他家洗碗、煮饭、打扫清洁,早上给师母倒罐子,白天带小孩,从天不亮干到晚上半夜。我三年也坚持过去了。因当时立约时,他请有几桌客,吃酒席,不学满,一切费用要我给。我家庭处在一个山穷水尽的时候,无别的出路可走,只有一天一天吃苦。三年一满,我就立刻离开没有天日的世界。

自下合川,找教过我的师傅(当时老板请的师友)王万发找工作,也顺利,不几天找到了。在合川下面盐井沟,去二十多里内南风漕姜树生老板家去学手艺,大概几个月,货没有销路,我又改行,到璧山八坊无南坪董子章老板家去参师学艺,做铁箍、绸子,做五百尺为满师,工钱得所得工资的一半。大概二年,我也有十六岁多了,就这样在璧山学艺到抗战胜利,四五年才回合川。在这几年中,母亲下合川,在药市街帮人洗衣、煮饭。我每月的钱用来结交朋友。因在那个社会,各地拉壮丁,为了逃避壮丁,不得已保自身。

在抗战胜利后,我在合川做水果小买卖。到四九年解放后,别人介绍在大河坝黄志安老板处做绸子;五四年在合川云盘街做绸子,不久遭到老板的解雇,解雇费20元。后自己才下二岩煤矿找工作,后安家有你们一家人。生活苦,一人工作,六人吃饭。你们母亲才在二岩煤矿当合同工。后解雇才去帮了几家人,到下来才在亲伯伯家带娃娃,家庭困难到你们几个人工作,才勉强缓得过一口气。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连我抽烟也长期抽八分一包的经济烟。我还记得蓉十几岁了,想买一双鞋,当时老的没有能力,几个孩子和全家都受了很多苦,这都是当父母的无能,可父母也不是好吃懒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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