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生活(6)

它可谓自然的奇迹——这种花儿长在人迹罕至贫瘠荒芜的沙漠里。索马里有时整年不下雨,可雨水一旦降临灰蒙蒙的大地,这花便倏地怒放出一片明亮的橙黄——所以黄色一直是我最心爱的颜色。逢女孩出嫁时,部落里的其他女人便走进沙漠,采摘这种花。花朵要晒干,然后加些水,调成酱。这种酱涂在新娘脸上,散发着金色的光泽。女人们用指甲花的汁液给新娘的手脚上画满华丽复杂的图案,用墨勾描她的眼睛,让双眸深邃迷人。这些化妆用品都用植物和药草制成,百分之百天然。然后,女人们再为新娘披上红的、粉的、橙的、黄的五彩披肩,颜色越多越好。

也许这些家庭并不富有,甚至极端贫困,然而这没什么好羞愧的。新娘的母亲、姐妹和友人会竭尽全力打扮新娘,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尽管价值有限。新娘穿戴时无比骄傲——这是索马里人与生俱来的骄傲。到了婚礼那天,新娘便光艳四射地走出家门,迎接新郎——叫那男人自惭形秽! 婚礼庆典上,部落的人们都来送礼。不过,没有人会逼着你买这买那,也没有人会责怪你的礼物不够好。你有什么就送什么好了:给新婚夫妻织一条睡觉的毯子也好,送他们一个吃饭的碗也好;什么都没有的话,也可以在婚礼过后的庆祝上,带些吃的来。在我们的文化里没有蜜月这个习惯,婚礼结束后第二天,新婚夫妻便得开始努力劳作。为了共同的生活,两人必须齐心协力。***除开婚礼,生活中很少什么庆祝。我们没有日历上规定的节日。经过漫长的等待,雨水终于降临,倒值得大庆特庆。水滋养生命,而索马里的水源极端匮乏。每个住在沙漠中的牧人都敬仰水,深知每滴水的珍贵。直到今天,我仍然热爱水。注视着水面时,我总能感到无比喜悦。干旱持续数月,我们越来越惶恐。人们聚起来,向神祈雨。有时祈祷应验,有时只是徒劳。有一年,所谓的雨季已经到来,而天上滴水不落。我们的牲口已经死掉一半,活着的那些由于干渴,也虚弱不堪。母亲告诉我,所有人都要到一个地方,共同祷告。从沙漠的各个角落,人们走到一起。我们祈祷、唱歌、跳舞,尽力打起精神。第二天早晨,乌云聚拢,大雨瓢泼而下。真正的庆祝此刻才开始。

我们扯下身上的衣服,蹦进水里,尽情享受数月来的第一次沐浴。人们跳起传统的舞蹈。女人们拍着手唱歌,她们甜美的歌声回旋在沙漠的夜空下。男人们则高高跃起。每个人都从家里带来食物,像王族一般享受盛筵,赞美生命。雨后数日之内,沙漠草原上绿草生长,金花怒放。

牲口们有食有水,我们也乐得享几日清闲。雨水聚集成湖泊,我们在里头洗澡、游泳。空气清新爽洁,鸟儿啾啾歌唱,游牧人的沙漠变成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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