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动物（4）

另外一条能绕开部队通向水源的路又太远太曲折，领着骆驼群去不了，于是我决定让骆驼散开，让它们自己穿过军队的营地。如我所愿，放开后的骆驼们从士兵中间穿了过去，直接往水源走。我则在营队外围一路猫着腰小跑，在灌木丛和树木后隐藏行迹，绕到水源的另一边，和骆驼群会合。黄昏时分，又靠着同样的策略，安全回到了家。日落时带着牧群归栏之后，又该挤奶了。我们在骆驼的脖子上挂了木铃铛。黄昏时分，为骆驼挤奶时它们摇晃身体，铃声低沉，在游牧人的耳中不啻于天籁之音。当太阳渐渐收拢了光彩，低回的铃声犹如灯塔，指引流浪者回家的路。我们按部就班地做着晚上该干的活，沙漠的天穹渐渐暗下，一颗闪亮的星星在天际升起，告诉我们该赶拢羊群，让它们归栏了。其他国家里，这颗星被称为金星，是爱之星，而我们叫它“maqal hidbid”,意思是 “把羊藏起来”。这个时候我常触霉头。从日出就开始忙东忙西的我，天擦黑便直犯困。在暮色中走着，一不小心眼皮就开始打架，被山羊撞得东倒西歪。蹲在地上给羊挤奶，转眼脑袋就栽了下去。要被父亲逮到，可得小心！我爱我的父亲，可他有时真不手软！看到我干活时打瞌睡，他一定会痛揍我一顿，警告我必须认真干活，不能分心。活干完，我们就可以喝骆驼奶当晚饭了。之后，拾掇干柴，升起篝火，沐浴着温暖的火光，我们有说有笑，直到进入梦乡。回想索马里的岁月，这些夜晚是我最美好的记忆——全家人围坐在火边，每个人的肚子都是饱饱的，每个人都在笑。我们总是努力乐观向上。没人抱怨，没人不满，也没人说：“嘿，让我们聊聊死亡吧。”索马里的生活太艰难，我们用尽全力才能活下去。悲观消沉只会耗尽我们的能量。虽然远离村镇，但我有兄弟姐妹陪我玩，从不孤单。在所有的孩子里，我的年纪正好是中间：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和几个弟弟妹妹。我们这些孩子追来追去，没完没了；猴子一样在树上爬上爬下；在沙子上头用手指画方格，玩井字游戏；捡石子，在地上挖洞，下非洲棋。我们还有自创的抛接子游戏，用的不是西方常见的橡皮球和金属球，而是石子：把一颗石子抛到空中，再抓起地上其他的石子。玩这个我本领高强，所以也特别喜欢，老缠着我的弟弟阿里陪我一起玩。其实，在野外成长就是我们这些孩子最大的幸福。我们是大自然的一分子，沉浸在自然的景色、声响和气味中。我们见过一群群的狮子，懒洋洋整天晒太阳，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晃动着腿舒服地打鼾。小狮子像我们一样，跑来跑去，追逐嬉戏。我们也曾追随长颈鹿、斑马、狐狸。最喜欢的是蹄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