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者(2)

那样苍茫空灵的眼神,豹一样,美,寒,却透彻所有。那是我最迷恋的一张作家照片,因为年轻,因为彰显了一种特殊的力量。但沈从文人前拘谨,不会表达。不会表达是对的,太侃侃而谈不是写作者,而是演讲者,太伶牙俐齿亦是错误,生活上的木讷和笨拙恰恰托出写作时的灵动和庞大。

写作者有着质地很好的张力,绵密、坚定、明净、温暖、犹豫、游移……

不阳光,不靠近,很自我。最成功的写作者一定是彰显了自己所有的个性,无尽的,无休的,把时间溶解在人生里,呈现出一些模糊的不确定的颜色。时间是个最好的溶剂,可以显现出那么多真实和不真实。而写作者,提供用文字校对时间的功能……把一些事件,把一些情绪,给予重新的组合。多好呀,多美呀。我爱上这些优秀的抒写,带着自己固定的苍老与天真,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又背叛自己。

写作者死去,文字留下来永生。仿佛还魂记,再重新走进另一个人心里,在早春,在二月天里,读到了沈从文,仿佛与他邂逅,是三十年代的凤凰小城吗?暮色苍茫,我愿意是江边等待的翠翠,在无垠的时光里,重新活一次。

在《莲花》里,我看到这样一句话:“写作者不是一个喜欢运动及高谈阔论的人,因为长久地坐着,身体的平衡能力会日益退化,相反,那么就要怀疑他工作的专业性。”

马尔克斯一生与眼疾做着斗争,但他写出了传世之作《百年孤独》。他说:“我们的命运并不可怕,因为它是不真实的,但它又是可怕的,因为它是不转的,是严峻的……”

写作者的内心,如雨后的庄稼,时时处于一种焦虑和内省——我喜欢那种茁壮,那种拔节的音,从体内迸发,有时充满了对时间的拷问,有时濒于堕落。我愿意做这样一个写作者,孤寒、低温,远离热闹与喧嚣,以独自的姿态,独自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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