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父亲张治中》第一部分 8

父亲曾说自己的办事能力在送子弹这件事情上有显现。他奉命运输子弹,由几百个挑夫挑,走的是旱路。当时,父亲没有一点运输事务的经验,但是他没有遗失一箱子弹也没有一个挑夫逃跑。他穿着草鞋,从队首走到队尾,从队尾走到队首,鼓励、招呼、勉励挑夫。长官后来嘉奖他能干。

他的带兵生涯是从三个勤务兵做起来的。

当差遣没有多少固定工作,但父亲不甘清闲,就想起不如把旅部的勤务兵集合拢来,施以训练。最初召集三个勤务兵,后来渐渐加到五六人,渐渐加到四五十人。这些勤务兵对上课、上操都很感兴趣,愿意自动参加。他们受了训练后,不但知礼节,而且精神好。

这对父亲来说,一开始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趣,并没有其他想法。但是,旅长看见他练兵有方,就下令再凑集六七十人,编成一个旅司令部警卫队,派他当队长。这样,父亲就脱离上尉差遣的名义了。

父亲有点自豪地说,“回想起来,忝为一名军人,且曾统率大军,参加过大时代的抗日战争,就是从这时候练起的。”

成为军人,也意味着危险。父亲曾多次说,一生中曾五次大难不死,这是他多次口述,然后秘书记录下的一些历险经过:

第一次是在驻粤滇军第八旅当警卫队长的时候,带了一班弟兄跟从旅长伍毓瑞将军去对一营刚改编的官兵讲话。话才说了几句,他们就鼓噪哗变起来。伍旅长由几个卫士保护脱险。我和这一位营长站在广场中间,当几百支枪乱行射击时,这营长把我往地下一推,大家都匍匐在地。变兵开枪达十多分钟之久,相去不过二十公尺左右,枪弹像雨点般不断落在我的前后左右。我当时只有束手待毙,但等到变兵枪声停了,我和这营长站起来,居然没有丝毫受伤。

第二次是在粤闽交界的黄冈,彼时我已调任连长。我军进攻驻闽的北洋臧致平军队,战况非常吃紧。我奉命带了一连人掩护左翼,占领了一小山,和敌战斗。到拂晓便带了弟兄们冲锋,目的是要把威胁我们左翼侧的敌人驱逐走。从山上冲到山下,又经过一道水田,攻到对面小岗上一个长方形菜园。谁知敌人仍顽强不退,而且三面把我们包围起来。战况激烈,在我左右的弟兄连传令兵都伤亡殆尽,我浑身都溅染了鲜血,但终于把敌人击退,我也并没有受伤,而我的勇敢自此得名。

第三次是驻在潮州城外,我已当了营长。桂军刘志陆(汕头镇守使)和北方勾结,夜里派兵把我团包围。我营各连是分散驻扎各村的,最初听到枪声还以为是误会,仓促间无法应付,我率领了守卫营部的几个弟兄冲出去,到了一个小山上。谁知侧面相距很近的小山头也早被敌兵占据,突然向我们密集射击,我几乎连跑带滚到背后山脚下,只剩了一个卫兵。跑到团部时,全团已被缴枪,团长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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