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哥出生在一个音乐世家,可他却从事了绘画创作;我出生在一个美术世家,却从事了音乐创作。这真是很有趣的事情,也许一家子总谈一种艺术,他们的下一辈就得往其他艺术上走走看看,看着看着,又回到原点,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原点,并不是指回归音乐或美术这些形式上的原点,而是指创作精神和创作方式,长辈们用他们对待艺术创作神圣不可侵犯、极度认真的态度,对自己的专业技能要遵循精益求精的方式,对于我们这些小辈来说,是一种宝贵的传承。其实他们上一辈艺术家们,坚持的这个原点,在当下各种艺术创作中,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小叔叔是位雕塑家,在他作品中最美的雕像,是新疆克孜尔石窟的鸠摩罗什像。他造的佛像栩栩如生,褒衣博带,汲取了佛教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国的犍陀罗艺术风格之精髓。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他和我的大姑姑曾应敦煌研究院的邀请,参与敦煌石窟的复制工作。其实他并不是像大姑姑一样从小学画,他学的是小提琴专业,只是毕业后不愿留在乐团里,从最后一把椅子坐起,一直熬到指挥身边的首席,因此他从二十多岁开始改行,弃琴从画,考上中央美院雕塑系,后旅美,一直创作至今。创作对他而言,无论什么形式,艺术转身还是艺术。
在他的画室里,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未完成的人物作品,有青铜、陶土、玉石、陶瓷等不同材质,我站在这些作品中,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未完成的塑像。他还有一个窑,一个很大的高压炉,点上火就可以烧陶艺作品,叔叔研究了美国一种最新的烧陶窑变工艺,已经有好几件成功的作品了。
我的大姑姑也是位雕塑家,她是中央美院的第一位女研究生,24岁时便参与了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淮海战役》的创作,后来郭沫若钦点她创作李白像,沈从文为她做服饰造型顾问。她严谨地传承了美院的艺术体系,一直在创作,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她的作品,她与小叔叔共同创作的《陈胜吴广起义》,被中国邮政印制成邮票,在八九十年代发行过。雕塑是种非常辛苦的艺术创作,“都是体力活!”大姑姑佝偻着背、眯着眼睛,开心地调侃道,从建模、塑形,甚至铸铜,样样都需要旺盛的体力,对女人来说更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