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姑娘出嫁了(1)

阳光从木板间的缝隙中争先恐后般地挤进不足十平方米的简陋房间中,如同初春沉静的阳光从树隙间斜斜地照进你我的记忆一样,美幻而不可方物。在一片不可捉摸之中,女孩如往常一样走进木屋,沉重的头饰被取下,系住衣裳的腰带也被解开,透过阳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尘土随着微风吹进房间,飘洒在空气中。屋子中间有一只盛满水的木桶,荡漾开的水纹,简单静穆。女孩背对着阳光,轻轻地走进木桶中,只有戴在脖子上的银项圈始终没有摘下来,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着盈动的光。坐在木桶中女孩捧着水轻轻地撩洒在身上,而蒸腾的热气仿佛解开了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让它们得到了充分的滋润。

这名女子姓曹,我们叫她曹姑娘。曹姑娘正经历着一个神圣而庄严的时刻。曹姑娘的行为,并不是发生在每天的清晨或晚间,也不是过节时必要的礼仪。因为次日,曹姑娘将跨过这道她从未走出过的“门槛”,去见证另一个世界的美好——完成一场从姑娘到新娘的华丽蜕变。

曹姑娘的仪式不仅是一种类似西方宗教中洗礼性的时刻,更像一种呈现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仪式。木桶中的水在此时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水,而是充满着大地灵性之精华的草药之水——药浴。

药浴是瑶族人的祖传秘方,瑶族人有每天泡瑶浴的习俗。药浴所用之药通常是由几十种甚至上百种新鲜草药配制而成,凝聚着瑶族人的智慧。药浴的用处有很多,比如生孩子后母婴都要洗药水澡,据说婴儿洗后能够增强免疫力,产妇可以祛风去瘀,补身强体,而且产后一星期就可以下地劳动了。在这里药浴是否像洗礼般具有某种宗教的意味,不得而知。但无论怎样,药浴在当地人心目中的作用至今未被其他替代。据当地人说,这药浴中蕴含着身体的诸多秘密。

结婚对于当地人来说——同城市里的人一样——是一件值得相当重视的事情。首先,结婚就要选个好日子。在哀牢山,人们通过占卜来挑选吉日。接着迎亲者一般都要派出能说会道的人或者是在当地人心目中有威望的人,三个或者五个甚至更多去新娘家迎亲。这时,如果能带上新郎或者新娘的一套服装或服饰则是件锦上添花的事。

洗完药浴后,一大清早,众多的阿嬷围站在曹姑娘的周围,开始帮这位新娘梳妆打扮。老人们先把曹姑娘的头发散开,齐腰长的黑发顿时倾泻而下,透着自然质朴的气息。待大家帮忙疏通整齐后再猛地高高抓住束起,样子仿若古时候举人的发饰一般,让这位本来柔弱的姑娘展现出逼人的英气。红布是这个时候必不可少的装饰之一,缠绕在束起的头发上,展示出喜庆的气氛。待阿嬷们手脚麻利地梳妆完毕,天色还算尚早,此时屋子外面已然围坐众多曹姑娘的家人和村里的邻居们,他们有男有女,而很多人的头上都扎着像鸡冠一样的红色绸缎,以表示庆祝曹姑娘结婚。这像鸡冠一样的红绸装饰,俗称“冠礼”。

“冠礼”在当地也代表着一种相当隆重的仪式。用在婚礼中,寓意成家成人。其实早在“冠礼”之前,在瑶族地区,凡年龄满十三四岁的男孩,都要经过一次类似“冠礼”的受戒仪式,也就是度戒。举行过仪式后,瑶族的男孩才表示已经成人了。从经书记载的时间看,其实早在明朝就有了“度戒”仪式,如今这样的仪式已经发展成为瑶族民间传授道教的主要形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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