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世纪的轮回结束了,另一个世纪轮回的开始就在朝夕之间。开始就是期冀,就是希望,就是在一早晨开门迎日的那个瞬间。各行各业的人们在晨时里起床推窗,开门出户,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天气,看看太阳从东山升起没有。然而,军事文学在推开新世纪的门窗之时,怕是见不到什么新鲜曙光的,或者说,难以见到明旺光亮的照射和金光汪洋的图景。
军事文学的兴衰靠的是作家,是立足军事文学的作家们。可今天立足军事文学的作家似乎少了些,他们也似乎对军事文学缺那么一种叫做深刻的爱。这就要命了,不深爱一个行当的人,指望他去把一个行当振兴起来,就像一定要把筷子当作大厦的柱子用,不房倒屋塌是绝然没有道理的。如果那些在日日经营着军事文学的人,种着这块地,却想着别的收获和果实——种瓜的想要得豆,种豆的除了收豆还想收麦、收稻、收玉米,一亩地想要三亩、五亩的好收成,总想把地瓜卖出个金蛋的价;如果那些军事文学的作家忘了自己是士兵的兄弟姐妹了,忘了“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那句老话,缺了那种对兄弟姐妹的真心关爱和悲悯军事文学是没有希望的。从事军事文学写作的人,没有那种对人的爱和理解,终归不是一件好事情。
文学不是只有400米的接力赛,而是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的接力赛。莫言是这场接力赛中一名罕见的运动员,是一个能够替军事文学冲刺的人,可他一个转身就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接下来,军旅作家冷不丁儿仿佛就有那么一点青黄不接,似乎后继无人样。20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地方作家写得如火如荼,再过几年,80年代出生的一代也要上场,可论到“穿军装的”作家时,中老年累得上气不接不下气,六七十年代的年轻人却在看台上,颇有宁死不登场的架势。
说到底,文学是艺术,军事文学也一样是艺术。地方作家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因为语言、结构、叙述等等形式上的东西把嘴皮吵薄了,把苹果籽儿都变成了另外样式的大苹果,可我们军旅作家还天天懒得去寻苹果苗,懒得把嫁接的剪刀从工具箱里拿起来。我们总是强调军事文学有许多难办的事,可我们忘了那“难办”一半是别人给予的,另一半是我们自己强加的。还有许多别的话,许多借口和理由。然而,见到的山还是那座山,看到的云也还是那样色泽的云,仿佛一切都还是那么一个老样儿,一切都还是那么一个老神色,如北种小麦南种稻,景光就是这样。我们还是慢慢地写着我们的小说吧,即使没有新鲜的曙光,我们也还是要踏入下一个轮回的。
军事文学终是有它的土地有它的苗,有它的树木有它的果。山还是那样的山,有山就有林。林还是那样的林,有林就有果。小车不倒只管推,不出豆浆总有汁水流出来,有水流就一定会有生命,何况流出来的是豆水,甚至是豆浆。也许在过了下一世纪的初期,军事文学会有许多参天大树长出来,会出现洪钟大吕、奇妙无比的大作品,会摆在每一个读书人的书架上也是亦未可知的。太阳总是每天都要从那里升起来,哪一颗是新的,哪一颗是旧的,有谁知晓呢?新桃愿予谁,旧符归谁家,又有谁能分配计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