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喜欢韦尔乔(2)

喜欢韦尔乔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几乎令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插不上嘴的地步。那么,谁喜欢韦尔乔?

对于韦尔乔作品的评价不计其数,大多集中在诸如“大的意境”“无法开解的寂寞”“梦魇般的阴暗与压抑”“宗教的影子以及温馨的怀旧与感伤”,这样大差不差却也敷衍了事的句式上,而这种评价语境恰恰符合了喜欢韦尔乔的那部分人的口味——有些抑郁,有些并无大碍的哀伤、寂寞、阴暗、温馨、怀旧。如此描摹一番,这部分人的形象就跃然纸上了,不是吗,有点小资?当然,还有点教养。小资就不论了,除去恶评,讲究格调的作风总是没错的,重点说说教养。教养有时候是艺术的天敌,想一想,污秽不堪的王尔德,粗鲁夸张的凡·高,经典中的经典,他们如果活在今天的小资眼前,并且小资恰好不幸地有那么一点点经典教养,我估计这个有教养的小资会强烈地鄙视他们。然而,韦尔乔却获得了这样一部分人的喜爱,换言之,这是他的群众基础。首先,这是韦尔乔的幸运,这样的群众基础使得他那些介于中式文人画与欧式涂鸦之间的小幅作品广受赞誉;其次,这当然也是韦尔乔的不幸了,它不免令这位医生那些风格卓著的画作小品化,沦为点缀式的补充与修饰,并且严重遮蔽了其深邃的价值。在这个角度上,我反对将韦尔乔的作品反复作为插图使用。可是,谁又能阻止让艺术去点缀生活呢?谁又可以拒绝让艺术去低水平地普及?不过,艺术属于点缀,属于小资,这话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也许,这就是艺术在当代的命运?它广泛地被经过教养哺育的人民所推崇,但是人民推崇它的程度也只是点到“修饰”为止。这是一个将一切“小品化”的时代吧,从村上春树到卡夫卡,甚至连尼采都成了某种格调,相对而言,韦尔乔就还不算太委屈了。他的画风起码在形式上,从尺寸到工艺,本来就具有小品化的特征,我不敢想象,把韦尔乔的画堂而皇之地悬挂起来(毕加索的某些小尺寸素描就有过这样的待遇),甚至,他的作品连印在铜版纸上都是不恰当的,它们最适合的角色是作为藏书票,夹在喜爱的书里,在翻开的一瞬间给你恍惚的感动。

需要强调的是,我自己对于韦尔乔是相当喜欢的,我就是喜欢他的那部分人之一,是他的群众基础。那么——我也有一点点小资。我愿意以这样一种身份的确认,以这样一种有教养的态度,向韦尔乔致意。而韦尔乔,在得益于我这样的群众基础时,也请忍受我们的误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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