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天才不读书(1)

1903年5月8日,塔希提岛,除了有几个黑黝黝的土著陪在身边之外,几乎无人注意到高更之死。但是这个塔希提小岛、这场看似平凡的故去,却把高更推向了后世无比绝代的传奇。

高更死在法国本土几千公里之外,太平洋中法属的波利尼西亚群岛上。对高更的死,也许只有马丁主教小有留心,他几天后给教长汇报时写道:最近小岛上没有重大事件值得一提,除了有个名叫保罗?高更的人骤然死亡,他是知名画家,但是是上帝和一切道德的敌人。死去之后,高更的声誉天隆地隆,也难免以讹传讹,塑造出了一个连他自己可能都不认识的高更。高更的脸,渐行渐远渐模糊了!而我们今天听他的传说、看他的画、读他的书,这与他的本意是背道而驰么?

也许你没看过高更的画,但是你一定会听说过高更的故事。在高更的传奇中,流播最广也最具影响的是毛姆的小说《月亮和六便士》。这部完成于高更去世16年后的小说,塑造了一个传奇艺术家思特里克兰德,他抛家弃子,放弃优渥的证券经纪人职位,魔鬼附体般追求理想。为了这个理想,他不惜伤害妻儿与朋友,甘愿承受饥寒交迫之苦,最终摆脱了世俗尘网,在远离文明世界的塔希提找到了沃土和家园,他画下同居的土著女子、宛若天堂的风景、对人生的终极思索。在染上麻风病失明之前,他在住房四壁画下一幅杰作,然后命令土著情人在他死后付之一炬。

不出所料,《月亮与六便士》是如此如此的成功,在近一个世纪的不断出版和流传之中,不仅使塔希提成为艺术爱好者的圣地,更使高更那超拔脱俗、孑然独立的形象,深入到全世界人的心头之上。不过很遗憾,高更是不知道这本小说的——知道了会怎样想,当然我们也无从猜测他的态度。但是在读过《月亮和六便士》之余,我们读读高更自己写的书《诺阿诺阿》,也许才能明白他为何抛弃妻子,视红尘为无物,跳上一艘轮船来到南太平洋,用一支画笔征服天堂。

1893年,保罗?高更给他分居多年的妻子梅特?加德写信,信中提到说:“我正在整理一部关于塔希提的书,这书对于理解我的绘画很有用。”高更说到的那部书,就是指1891年6月首次抵达塔希提后写的《诺阿诺阿》,这在当地土话的意思是“香啊香”。高更一生桀骜,《诺阿诺阿》记录了他一生中难得的心平气和的幸福岁月:“南纬17度,夜夜都是美的……北纬47度,巴黎,我相信椰子树己经不存在,声音也不再悦耳动听……”岛上的湖泊鲜艳夺目,树木郁郁葱葱,土地闪烁着“流金与阳光的欢乐”,土著们都性情温和,他的塔希提少女热情顺从,激励着他的创作……

《诺阿诺阿》的出版,也正像高更自己的命运传奇,一波而三折,先是被平庸的诗人朋友莫里斯修改,后来被高更否定,高更的原始手稿在辗转流落之后,直到1954年爱德蒙?萨戈的女儿在阁楼里沉睡了几十年后才被发现重见天日,逐渐恢复出版。无论是《月亮和六便士》还是《诺阿诺阿》,艺术家的阅读和一般读者的阅读心迹是不大一样的,我们更多的是想看到传奇和绯闻,艺术家们则更多是想看到一个真实的自己和“形而上”的那个自己,如何交错撞汇出盛名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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