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明唐国强陈宝国演帝王和他比,那是假皇帝和真皇帝的区别、狸猫和老虎的区别,焦晃演康熙乾隆是内紧外松、举重若轻,以千斤之力作用于一根头发丝儿,力道全用在骨子里,所以雷霆万钧也是江海泛舟、语笑晏晏也是山崩海啸,有那股子血脉里娘胎里脐带里带出来的帝王范儿。所以在演戏上说,唐国强是小农,陈宝国是中农,陈道明顶多算富农,焦晃才是地主资本家。贵气靠的就是这一点,不用演,直接拿出来就行了,没有演也演不出来,演的出形演不出神。
王维的画淡,陶渊明的诗淡,王羲之的字淡,李煜的江山淡。淡到奢侈,淡到富贵,都是因为人淡。家道破落的世家子弟,亡国亡家的遗老遗少,富没有了,贵还在,淡淡地奢侈着,江左风流着,贫寒也风流,也风,也流。李煜真是奢侈,千里江山都是棋子闲云,都是词的景深。
什么叫贵,不比吃喝用度,不比衣食住行,单比比玩法就看出高矮了。古代的世家子弟都怎么玩,高卧、静坐、尝酒、试茶、阅书、临帖、对画、诵经、咏歌、鼓琴、焚香、莳花、候月、听雨、望云、瞻星、负暄、赏雪、看鸟、观鱼、漱泉、濯足、倚竹、抚松、远眺、俯瞰、散步、荡舟、游山、玩水、访古、寻幽、消寒、避暑、随缘、忘愁、慰亲、为善,多么雅多么淡多么贵的牛逼!搁现在的人来看,这算什么富?这算什么贵?这就是一屌丝行为。其实,倒不是世家子弟屌丝,是现在没有世家了,自然也没世家子了,社会形态变了,士农工商变成商工农士了。
这不是装逼,即使真是装逼,也是人家顽主王朔说的,“逼是一样的逼,装上见高低”。
我没过过富贵日子,我爹更是没过过,我80多岁的伯父看到过,也没过过,一门三代只有我祖父早年做少爷时过过。我听说过,没亲见过,所以至今想象不出他的流水席是怎么摆的、他的白菜心是怎么吃的、他的鱼羊菜是怎么做的、他的黄金汤是怎么煲的。我没富贵经验,然而多少还算明白富贵的三昧,富贵不是雪中炭而是锦上花,富贵不是东西多少而是规矩多少,富贵不是富有四海而是可以四海为家。富贵是淡,是远,是幽,是静,是养,是雍,是沉,是密。
如今可称富贵的中国人极少,有也是解放前就出去的,欧洲有,美国有,加国有,港台有,大陆几乎没有。可怜我对着一帮疲于奔命的人(我在此列)和一帮以财为命(目前我志在于此)的人,在这里说什么富贵,还是索尔仁尼琴说得好:“除了知情权以外,人也应该拥有不知情权,后者的价值要大得多。过度的信息对一个过着充实生活的人来说,是一种不必要的负担。”
早在《红楼梦》的第五回,曹雪芹就用一支曲子道破了:“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巳尽。寃寃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净。”富贵之于今世,也是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不说了,以上两千多字全是瞎扯淡,看不懂的权当个传奇,看得懂的权当个稀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