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爸爸正在准备早餐。他戳弄着培根,滚烫的平底锅不时发出嘶嘶的响声。“早安,mon ami!”
“妈妈呢?”
“培根三明治如何?”
“妈妈呢?”
“她昨晚没睡好,宝贝儿。培根三明治如何?”
“我想要果酱。”我打开橱柜,拽出一个罐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拧开盖子,递给了爸爸。
“你肯定已经替我拧开了吧?”
他铲起一块咸肉片,思考了片刻,又把它放回锅里。“你真的不要培根吗?我正在做呢。”
“我们经常去看医生,爸爸。”
“哎呀!该死!”
他恶狠狠地瞪着指节上被烫红的皮肉,仿佛在等着它向自己赔礼道歉。
“你烫着了吗,爸爸?”
“不碍事。”他走到水槽前,打开冷水龙头,嘟囔着说花园怎么乱七八糟的。
我狠狠地舀了四勺果酱,把罐子扫荡一空。“这个能给我吗?”
“罐子?拿它做什么?”
“你们能不能小声点?”厨房的门被重重地甩开了,砰的一声撞在餐桌上,“我快要困死了。就让我安稳地睡一觉好吗?”
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愤怒,倒像是一种恳求。她关上了门,不过这次动作很轻。我听着她缓缓地走上楼梯,胃里忽然涌上一种可怕的空虚感——即使再多的早餐也无法填饱。
“没事的,宝贝,”爸爸说着挤出一个笑容,“跟你没关系。今天是个艰难的日子。这样吧,你自己乖乖地吃早餐,我上去和她谈谈,好吗?”
他的语气仿佛是在询问,可实际上并没有。他只是想告诉我,我必须待在原地,而他要上楼找她。但我不愿再独自坐在桌前,或是再次听到令人压抑的争吵声震颤着穿墙而入。何况,我还有事要做。我拿起果酱罐子,穿过后门,来到花园。
有些回忆在我的心头攀爬着,令我烦闷不堪。西蒙曾经十分渴望拥有一个蚂蚁农场。我说过,逝者也要庆祝生辰。
我蹲伏在工具棚旁边,学着外公的样子搬开巨大的平板石,弄得脚趾缝里满是泥土。可是现在时节尚早,即使大块的石板下面也觅不到蚯蚓和甲壳虫的踪迹。我又向深处探去,用手指挖了一个小洞。忽然,几滴雨水落在我的睡衣上。瞬间,我竟然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周围一片漆黑,夜色朦胧,空气中夹杂着些许咸味。西蒙就站在我旁边,一边抹着脸颊上的雨水,一边哀求着。他说他现在不想看了,他不想看了,他要回去。我继续挖着,告诉他别像个婴儿似的,乖乖拿好手电筒。于是他只好拿着,可双手却不停地颤抖。突然,她的纽扣眼睛出现在光束中,闪闪发光。
“马修,亲爱的!”妈妈站在她的卧室窗前大声喊着,“下大雨了!”
我打开后门时,听见前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跑上楼梯。
“亲爱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脱下我湿透的睡衣,给我裹上了一条毛巾。
“爸爸去哪儿了?”
“出去散步了。”
“可是外面下雨了。”
“我想他很快就会回来。”
“我希望和你们一起吃早餐。”
“我很累,马修。”
我们彼此依偎着坐在床上,凝视大雨拍打着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