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的大家庭(1)

他一生没有成家,身边也没有亲人照料他。他把毕生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了学习和工作,由于他长期从事地下工作,他从不谈及自己工作的内容,当然我们也从不去多问一句。到了今天,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才不无遗憾地感到,对大哥了解得太少了。我们只知道,他肯钻研,又有一双灵巧能干的双手。当他因病住院时,会热心地帮助把医院里的仪器、医疗器械改进、修复。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和医生、护士对他倍加称赞。由于他有这些功底,20世纪50年代时,由他领衔在科学仪器厂里研制成了我国第一台电子显微镜,并获得了国家科技奖。过了几年他因腹膜炎住院,我去南京看望他时,他兴奋地让我到厂里参观他那台付出毕生精力的产品。谁能料到,那是我最后一次与他见面。几年后,还不到50岁的大哥就谢世了。大哥是父亲最钟爱的儿子,又是我母亲最倚重的亲人,所有弟妹及家族中最敬佩的榜样。

在二姑母家中,大姐姐、小姐姐和我住在同一间房间。但她们一早就去上学,晚上才回家,晚饭前后还要忙于做作业。因为忙,毕竟她们俩比我大上7~12岁,所以很少跟我聊上几句,也许是因为我太小不懂事的缘故吧。她俩做完作业,或者在周末时,互相总在谈论抗日宣传的事、演活报剧的事。特别是大姐,一有空就要高声朗读或背诵剧本里的台词,有声有色,十分投入。我十分佩服她能旁若无人地在大庭广众下演戏,充满了抗日的激情。后来我才知道,是大哥让她利用课余时间去参加“救亡运动”的。她不但要承担一些小型剧目中的角色,还能在焦菊隐导演的指导下,担任《日出》《蜕变》《在松花江上》等剧目中的重要角色。小姐姐虽比大姐姐较为腼腆,但她也要为救亡而表演,担当一些角色。因此她们俩人之间常有讲不完的见闻,只是我当时还听不太明白而已。

那时的桂林,确实已不像我和父母住在那里躲警报时的情景。虽然偶然也有警报和空袭,但比以前少得多了,市面上也比过去兴旺,抗日宣传的气氛,比过去浓多了。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皖南事变,才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当时组织上已发现大哥被“盯梢”的情况,不久就让他转移了。

我在桂林居住的那段时间里,虽然没有上学,但比在矿山里更加开眼界了。平时二姑母和表姐都要上班,一直要等到周末才会有机会跟她们说话。一大早起来,我便会跟着二姑母收拾房间,打扫卫生。收拾完后,她就会给我讲述一些她和父亲、姑父在美国、加拿大留学时发生过的轶事,甚至还拿出一叠叠珍藏的照片,非常耐心地解释着照片中的点点滴滴的故事。例如尼亚加拉瀑布,在加拿大和美国分别能看出不同样子的景致,人们还能到瀑布后面走动……还有黄石公园里喷射的温泉、野生的动物,以及美国跨了几个州的国家公园。还有加州的百年老树,著名高大的红杉树,汽车可以从树洞里穿过(树茎的根部很粗)。尽管当时的照片清晰度很差,颜色已经发黄了。她还告诉我,在美国的土著叫印第安人,过着游牧生活,穿着打扮和生活习俗跟大家都不一样。他们住的是用北美的一种野牛皮做的帐篷,有的衣服、饰物也用这种牛皮制成,当然她还有相片为证。她还送给我一串印第安人编织的项链——是用红、白、蓝三种颜色的小珠子,串成挺有民族特色的图案,扁扁薄薄的项链,十分好看。我一直小心地当宝贝似的珍藏着它,直到在江西逃难时才遗失的。当时我穿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表姐小时穿的衣服,后来表姐又给我缝制过夏服,样式十分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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