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密

我认为不生活于那个城市,很难创作关于她的故事。城市就像枕边人,你不是每天碰到她,是很难留意到她身体上的些微变化;她每一寸的肌肤,你没有细心地打量亲吻过,是不会留意到腰间的小痣,或在脚踝处前两天刮伤的一道淤痕。

城市亦是一样,时间飞逝,总会留下岁月痕迹。喜欢近年政府把港岛区不同阶段年代的海岸线都标记出来,每次经过,我都会稍稍驻足细看。在标记的地方,都会说明这是什么年代的海岸线,原来100多年前,电车路才是湾仔区的海岸。你可以想象一下,要是坐船从电车路到会展新翼,差不多要三四分钟的船程,难怪年长的居民,都能确切感受到维多利亚港窄了。当然,你不能幻想是坐车子,因为从电车路出海傍,要是在繁忙时间,就至少要塞上15分钟了。即使对着不断排放二氧化碳,三线行车的告士打道,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20世纪60年代的海岸线。

就算是近年在城市里发生的事情,也有影响着城市的些微变化,虽然事件过去,但仍于她的双臂上留下点点烙印。

每次走过湾仔,看到铺在路上的红砖,砖头与砖头之间的隙缝,都被涂上了强力胶,这是源自2006年世贸部长级会议,韩国农民来到湾仔区示威,企图突破警方防线冲到会展抗议。警方严阵以待,生怕反世贸示威者会突然失控所做足的预防措施。

记得那时候,警方把湾仔区沿途的垃圾筒和修路用的围栏,这一切在附近能搬得动的杂物都收起,也把行人道路面的砖头涂上强力胶。结果发现,这忧虑有点多余,他们根本没有撬起砖块的打算,大概对当时在菲林明道的示威者来说,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划算,还不如他们直接冲击来得震撼。我想今天走在路上,已没多少人记得这事件。

而路旁的栏杆,都被重新漆成银色,那是因为2008年5月,香港传递奥运圣火时,需途经湾仔区,于是政府急忙在几天前,于沿途地区,重新为栏杆涂上银色,以示隆重其事。

这些城中小逸事,没有被提起记下,就会被遗忘。我喜欢留意小事儿,大概是我对这个城市、这些小区的小癖好。偶尔到外地,碰上同样从香港来的人,大家谈起同区的琐事,都会分外亲切有共鸣,就像在小学旧生联欢会上,与旧同学一起讨论某位女教师在上楼梯时,被男生偷看裙底春光;或某个训导主任如何猥琐一样——别人看来无足轻重,却在私密圈中饴如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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