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司机只要离开,车子就会被偷!此地没有保险制度……”
有人建议,那就雇两个人,一个开车,一个看车。可是,有人提醒,司机一句英文也不懂,要怎么跟他沟通?只见他们七嘴八舌,英语跟孟加拉语交杂,不久便有了应对之道——把最值得去的地方写下来,按顺位标明“1、2、3、4”,让司机照着单子载我们去就成了。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问题是,人人心目中都有最值得去的地方,而且路线、距离、时间都要考虑……讨论热烈进行着,就差没表决了。我们两个当事人在一边晾着,凭着听到的英文短句,猜想明天可能会有的奇遇。令人好奇的是,那个“湿湿的、可能需要脱鞋子”的地方是干吗的?!
餐厅快打烊了,单子还没列好。沙希德让我们先回旅馆,反正明天早晨5点半,一位职员会带着司机来旅馆接我们就是了!此外,他特地叮咛:“要自备矿泉水,而且千万不能在路上买东西,什么都别吃、别喝,中午饿了就回旅馆吃饭,外面的卫生条件,你们的肠胃绝对无法适应!”
晚间的达卡与白天截然不同,夜幕低垂,把一切沙尘、燥热、嘈杂都掩盖了,只留房舍、椰树的剪影,颇有情调。我们兴致勃勃地请沙希德帮我们拦了辆敞篷“理查”,迎着晚风、披着月光回旅馆。十几分钟路程,车资塔卡十元,好像还不到台币五块钱。
第二天早晨睁开眼,摸起手表一看——糟糕,竟然已经6点了!不是叫旅馆5点叫我们吗?来不及抱怨,匆忙梳洗,临出房门口,morning call的电话才响起。冲下楼,天还是黑的,大厅里空荡荡的,除了睡眼惺忪的柜台职员,半个人影也没!
这一等又是半个多钟头,灰蒙蒙的旅馆外才终于出现三个人影,一位是DRIK员工,另两位是baby taxi司机和10岁左右的男孩。
当着我们的面,这位DRIK职员郑重其事地给了司机一张大钞,说明车资已经先付了,以免我们被敲竹杠。职员与司机握手,我跟内人、小男孩上车,三人挤在窄窄的后座,展开了惊奇连连的一天。
鱼市码头
天慢慢亮了,马路两旁有许多破烂的塑胶帐篷,里面睡着一户户人家。没帐篷的,就裹着破旧的被单露天而眠,还好这里的平均温度是摄氏二十七八度。要不然,从外地来首都讨生活的这些穷人,处境会更凄惨。
跟司机没法交谈,我们只有仔细观察沿路景象,以判断去的是什么场所。路越来越窄,人越来越多,四处钻进钻出的“理查”和baby taxi把路堵得无缝可钻。开机动车的似乎比踩人力车的阶级高,一路只见我们这位司机趾高气扬、不停地呵斥“理查”,叫他们让路。
鱼腥味越来越浓,一辆辆满载鲜鱼的板车陆续出现。我们恍然大悟,这可不就是那“湿湿的,可能需要脱鞋子”的地方吗?鱼市场就在港口,岸上摩肩接踵地挤满了买鱼的、卖鱼的、卸货的、装货的,还有大批发、小摊贩、找工作的、看热闹的……
码头位置高,表示涨潮、落潮的水位落差很大,站在上面便能把港内风光一览无余。简陋的大小渔船错错落落地在近海停靠着,每艘都装满了大海的礼物。一切作业都靠劳力,百多名工人排成数列,远看像是连结渔船与码头的点点虚线。一篓篓渔获经由虚线,朝着陆地逐渐升高,然后哗啦啦地泼在满是泥泞的地面上。鱼群跳动、人群蠕动,彼此混在一起,毫无距离。
任何与人有关的劳动,都不曾给过我如此强烈的视觉震撼。人头攒动,集体劳动的气势有如排山倒海,令人对生存这件事的体会又深了一层。
内人和我很快就成了焦点,被当成稀罕动物一般打量着。围逼过来的人不停地增加,而且定在那里不动,让我们几乎寸步难行,就连呼吸也不顺畅了。他们看来并无恶意,有的甚至友善地想跟我们握手。唯恐被人海淹没的恐惧感笼罩着我们,每声心跳都仿佛是催促:“赶快离开!赶快离开!”